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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慕北湮喝罵得雖狠毒,一雙桃花眼卻幽光閃過,緊緊盯著左言希,分明在等左言希的解釋。

  左言希但抿著唇沉默好久,才輕聲道:「我對不起義父。」

  慕北湮愕然,胸口惡怒登時翻湧而出,連罵都罵不出,抬起腿來,狠狠一腳踹在左言希胸腹間。

  左言希雖有武藝在身,居然不躲不閃,生生受了他大怒之際的一腳,立時被踹得飛了出去,沿著牆邊滑落,口角竟已滲出血來。

  蕭瀟眼見鬧得大了,慕北湮還欲沖上去揍人,景辭冷冷看著,竟沒有插手之意,忙要放下茶盞去阻攔時,忽聽身後風起,尚未及回首,已見小壞撲進屋來,翅羽掃過他手邊,恰將他的茶盞打翻在地。

  蕭瀟知這扁毛畜生莫名地恨他入骨,偏又是阿原的心肝寶貝,傷它不得,忙退出數步,留意防範時,小壞已越過他,一徑飛向慕北湮,歇到他肩上,傲嬌地睥睨眾人,倒也沒有找蕭瀟報仇的意思……

  慕北湮一凜,顧不得再揍左言希,忙問道:「小壞,你怎麼沒跟阿原回去?阿原呢?」

  小壞撲了撲翅膀,看他一眼,似有些得意的模樣,卻再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正如慕北湮完全不曉得它想表達什麼。

  但小壞無論如何都不該忽然出現在他身邊。

  景辭終於站起身來,盯著慕北湮,「難道你拉著阿原一起在查你父親的案子?」

  慕北湮雖擔憂阿原,卻一萬個看不慣景辭這氣勢淩人的模樣,怒道:「我拉她一起查案怎麼了?我們夫妻一體,不論富貴憂患,同進共退,天經地義!我的父親,她的公公,一世英雄,豈能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我再不成器,也不會是左言希!我會不惜代價查到最後!」

  景辭聽他說起夫妻一體云云,竟似被人當胸射了一箭般連退數步,正退到案邊,俯首看向案上那碗涼了的藥。

  他端起那藥碗,仰脖飲盡。

  蕭瀟記掛阿原,只得先丟開左言希,大踏步奔了出去。

  剛踏出門檻,便聽得牆頭有人驚喜叫道:「王爺,可找到你了!我就曉得小壞也在找你,跟著它果然找到了!」

  蕭瀟忙抬眼,已辨出那個攀在牆頭向院內張望的人正是自己的侍從,忙問道:「你怎麼來了?阿原呢?」

  侍從跳下牆來,奔上前急急稟道:「原大小姐讓小人轉告王爺,謀害升甯長公主的兇手,就是當日出現在說書人屋裡的那個黑衣高手。現在那人就在喬立府上,她要進喬府探探,看清那人真面目。」

  慕北湮失聲道:「喬府?她怎會去喬府?」

  侍從道:「那位姜姑娘在言希公子離開不久便又出門,我們跟了一路,跟到了喬府。」

  他遲疑了下,又道:「那兇手應該武藝極高,小壞發現後立刻躲了回來,根本不敢照面。小人雖勸原大小姐等找回王爺商議後再行動,但原大小姐怕錯失機會,不一定願意等。」

  §第四卷 蟠龍劫 第01章

  慕北湮道:「走,趕緊過去瞧瞧!這死丫頭,也不看看啥地兒,又想胡亂逞能!」

  他一邊說著,一邊帶著侍從和小壞奔了出去,轉瞬不見蹤影。

  左言希並不放心,踉蹌向外追了兩步,又躬下腰來,咳嗽不已。

  景辭取出傷藥遞給他,低低道:「你可真是……自己作死!」

  蕭瀟卻快上前,說道:「公子,不如我也去一次喬府?那個黑衣人和我對過招,原大小姐不是他對手,我也未必制得住。但他如果是皇宮或哪位王府的高手,多半不會與我纏鬥。」

  左言希長年不在京城居住,沒幾人知道他是皇上的影衛;但蕭瀟跟梁帝時日已久,朝堂內外都知他是梁帝心腹,敢公然與他為敵的還不多。

  景辭看一眼墨黑如漆的蒼穹,低低道:「哦,去吧!」

  蕭瀟領命,飛身躍上牆頭,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景辭便看向左言希,「我們在這邊等著消息?」

  左言希壓著胸腹間的傷處,苦笑道:「我不信你能安心等著。」

  景辭面色沉了下去,清淡眼底蒼涼如雪。

  左言希便歎道:「好吧……是我不能安心等著。即便我是畜生,我也不能坐視北湮出事。」

  他忍痛站直身,問道:「你還支持得住嗎?」

  景辭不答,卻已返身去更衣。

  左言希苦澀而笑,輕聲道:「阿辭,其實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探兒是郢王的人。你不想見則笙郡主,我順手推舟勸你搬這裡來,的確有私心。我想見她,也想跟她好好談談。她做得再多,錯得再多,我做不到放棄她。」

  景辭已換上齊整錦袍,轉頭看向他,「即便她嫁給朱繼飛,即便她可能成為郢王愛妾,你都不打算放棄她?」

  左言希道:「阿原和北湮很快就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即便如今也已形影不離,你放棄了嗎?」

  景辭扣衣帶的手頓了頓,終於沉默。

  男女間所謂的不放棄,至少有兩種含義。一種是勢在必得,一種是放卿圓滿。

  放棄擁有,卻再不能放心,還得成全心上那人得償所願,一世圓滿。

  ***

  阿原拿一方手帕蒙了臉,借著夜幕飛身潛進了喬府。

  雖說已有近兩個月的身孕,這些日子在府中休養,她倒沒覺得身子有何不便。如今真的飛牆走壁起來,才覺得身手到底不如之前輕盈。

  她想揭開真凶真面目,但並不想被人當刺客拿了,於是行動越發小心,回憶著小壞受驚嚇之處,一路貼著牆邊緩緩靠了過去。

  喬立是個文官,哪怕這兩年因喬貴嬪升遷得特別快,在兵荒馬亂、勝者為王的亂世中,也沒法與跟隨梁帝出生入死的那撥實力將領相比。他的府裡或許有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丁,還不至於去養多厲害的高手。

  但如今忽然出現在喬府的那黑衣人卻是不折不扣的絕頂高手。

  若是被發現,以阿原的身手根本鬥不過;即便加上慕北漂,大概也就是逃命的機率大些而已。

  當然,若來的是景辭,以他不曾受創時的身手,大可和那黑衣人一戰。

  她至今記得在涵秋坡第一次見到他施展輕功時的驚豔和驚嚇。

  阿原胸口忽然又堵得厲害,扶著牆的手莫名有些發抖。

  她深呼吸了兩下,欲待吐出滿懷的煩惡,卻覺夜晚空氣依然挾裹著白天的炙熱,反將五臟六腑都灼得疼痛起來。

  景辭,該死的景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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