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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李斐歎氣,「好吧,朱蝕是你所害,你的好女兒、好女婿全不知情……那欞幽和丁曹呢?你一個深閨婦人,難道能把那兩個一起害了?」

  朱夫人道:「那晚繼飛陪著繪飛進了縣衙,欞幽混在賓客裡來尋我,我怕他糾纏不清,給了他些錢財,讓他趕緊離開沁河。他又跟我索要朱蝕素日所煉之藥,我的確拿了幾樣給他,至於他有沒有服用,我便不知曉了……」

  李斐問:「毒藥?」

  「說毒藥也沒錯……」朱夫人眼底閃過嘲諷,「是藥三分毒。朱蝕服食那麼久的『仙丹』,也未見怎樣身輕體健,最後送他升天的,不還是他的那些藥?欞幽號稱藥師,煉的都是下三濫的蒙人藥物,根本不懂得藥物配伍,何況又不抵朱蝕經年累月與那些虎狼之藥為伍,若是一時興奮服用過量,猝死也不稀奇。」

  「這……」

  李斐看向謝岩。

  前朝自承是老子之後,綿延國祚數百年,煉丹求長生者不計其數,每年因此而死者亦眾,只是信奉者往往認為服藥而死者乃是得道升天,不以為奇。官府見得多了,一般並不會立案處理。便有些清明官吏明白其死因,眼見得都是死者自己服藥,也不好深究。

  故而不論是朱蝕還是欞幽,若是自己服藥猝死,又無家人告狀,官府並不會干涉。

  從他們查證的情況看,欞幽的確是個只是略通藥理的江湖郎中,說他是騙子並不為過。

  朱蝕那些藥丸多是珍奇藥材所煉,只要欞幽確定並非毒物,指不定真會服下,一時臟腑承受不住暴斃,也不是說不過去。

  謝岩沉吟,「你說你私下打發走欞幽,可有人證明?」

  §第一卷 靈鶴髓 第95章

  朱夫人便笑起來,「大人糊塗了吧?這種事豈能讓人知曉?」

  謝岩懶懶地笑,「那丁曹呢?且說說,夫人是怎樣決勝於帷幄之內,殺敵於荒山之中?」

  朱夫人冷笑,「丁曹更是自己找死!我女兒獨居一隅,怎會毫無防備?入夜後,她正屋會燃上內含草烏的熏香,並不會害人性命,但能令人神智昏憒驚恐而去。這原是探兒的自保之道。丁曹聞了那香,自己奔山林裡摔死,還能怪我探兒?」

  李斐聽她對死去的手下不敬,不由怒道:「那為何丁曹下山途中會遇到毒蛇?毒蛇被殺之處,又為何會出現佛珠?」

  朱夫人橫眉睨他,「大人,丁曹遇到毒蛇,與我或探兒何干?請問,你是在探兒處搜到了她豢養的毒蛇,還是在朱府發現了毒蛇?至於佛珠,卻不知是怎樣的佛珠,為何大人一口咬定,那是探兒之物?」

  「這……」

  朱夫人咄咄逼人,李斐反而一時語塞。

  朱夫人已繼續道:「我既認了殺夫之罪,橫豎都是個死字,也不在乎多認下兩條人命,又何苦撒謊?大人,你說是也不是?」

  李斐不由抬袖擦汗。

  他出身書香門第,講究的是文采風流,時時不失風度。如破案之類的俗務,他便基本交由阿原和景知晚二人辦理,細節並不清楚。再不想那兩個不靠譜的,審案時雙雙跑得無影無蹤,讓他在使臣面前大失顏面。

  這時,只聞輕輕的啜茶聲,然後是謝岩不緊不慢的好聽聲音響起:「你橫豎都是個死字,怎麼都逃不脫,自然不在乎認下更多人命。最要緊的,是保你女兒周全,是不是?」

  朱夫人身形微微僵住時,謝岩已懶懶地說道:「來人,帶姜探、朱繼飛。待會兒若二人說話與夫人有所參差,不許朱氏開口。如若不然……」

  茶杯蓋子徐徐地撩過杯沿,然後是清潤含笑的話語:「便只能讓人用牛糞塞住夫人的嘴了!」

  朱繪飛在旁聽完前因後果,不住地搖頭歎氣,待聞得謝岩的話,卻又有些不忍,站起身待要說話時,謝岩又道:「被人坑成這樣還心存婦人之仁,或許你真的是豬,但絕對不是會飛的豬。要不要先把你的嘴給堵了?」

  朱繪飛登時閉嘴。

  阿原在外聽得謝岩處置得舒徐自若,愈發欽佩不已,努力夠著頭想看清謝岩的模樣,偏生再看不清楚,不覺嗟歎。

  想她當日醒來之後,這謝岩必定也曾前來探望過,可惜她被成群的俊秀男子驚嚇住,再記不得他的模樣。

  她退了兩步,兩眼放光地瞧向阿原,「你說,謝岩來沁河,會不會是因為我?」

  §第一卷 靈鶴髓 第96章

  小鹿怔了怔,連忙點頭,「很可能!謝公子雖在吏部掛職,但向來不大管事,離京辦案什麼的,也輪不上他呀!小賀王爺這麼快跑來相見,必定是小賀王爺見到你有了疑心,通知了謝公子,謝公子才討了這差使過來!」

  阿原歎道:「小賀王爺和謝公子相處得這般好?」

  這兩個難道不該是情敵嘛?

  小鹿正為自己跟著小姐辦案學來的推理得意,一時有些忘形,笑道:「當然好!好得簡直可以同穿一條褲子……嗯,他們本來就是都跟小姐同睡一個被窩的!」

  阿原大窘,便怎麼也想不出那種三人行的大戲該是怎樣的精彩情狀。

  不過謝岩這般品貌,似乎不輸于景知晚,又該比景知晚知情解趣。既有前緣,應該很容易親近?

  她揉著太陽穴悄問小鹿:「若我出去相見,應該也不妨事吧?」

  小鹿眼珠一轉,打了個響指,「沒問題!可以繼續三人睡一個被窩!小鹿我會繼續替小姐把門!」

  「……」

  阿原默默收起萌動春心,繼續向堂內張望。

  ***

  堂內,薑探已慢慢走上前來。她的身姿飄搖如風中之柳,臉色也比先前更加蒼白,精巧的嘴唇似褪盡春色的杏花落瓣,虛弱得快要看不出生機來。朱繼飛亦步亦趨地跟隨在她身後,盯著她的模樣,卻似眼珠子已長在了她身上。

  堂中一群粗漢不覺屏住呼吸,惟恐不慎氣息大些,生生將她吹倒於地。

  謝岩依然閑閑淡淡地說道:「姜探,朱夫人說是她殺了朱蝕,害了欞幽,你有什麼想說的?」

  薑探揚起唇角,微微的笑意如梨花淺淺舒展,「大人自然是不信的。」

  謝岩尚未說話,朱夫人忽尖叫道:「為何不信?這本來就是事實!事實!」

  李斐一拍驚堂木,斥道:「你真想吃牛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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