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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有沒有打噴嚏?」

  「……」阿原轉身看她,「怎麼了?」

  「小賀王爺一直在謝公子跟前念叨你。」

  「小賀王爺……」賀王府茅房裡的那一幕湧上,阿原再也瀟灑不起來,果然耳朵燙了,「慕北湮……怎麼也來了?」

  §第一卷 靈鶴髓 第92章

  「他們本就是好友啊!因為小姐的緣故,他們常日夜在一處,簡直是好上加好的一對璧人!謝公子來了,小賀王爺自然要過來相見的。」

  阿原連臉龐都已燙得像串上了一溜火焰,也顧不得那「璧人」的稱呼形容兩個男人有多彆扭,急問道:「他們不是在辦案嗎?怎會議論我?」

  小鹿道:「誰不知道小賀王爺又尊貴,又任性?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就在問我們大人,『你們那位很有趣的原捕快呢?』謝公子也湊熱鬧,說原捕快在案中大有功績,該請來一併審案。」

  「李大人……自然向著我,說我有傷在身。」

  「那當然。小賀王爺聽了半晌才說,那是該好好休養;但謝公子卻道,既然病了,待審完案子該過去探望探望……」

  天色依然半陰半晴,陽光並不炙烈。可不知為何,阿原剛踏出門檻,對上那天光,立時又毫無風度地仰面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

  阿原熟門熟路,很快帶小鹿繞到大堂後,從一側的窗櫺仔細向內觀望。

  小小縣衙的大堂自然逼仄,沒法和京城諸部衙門相比。今日使臣駕到,捕快、衙役等都在大堂內外聽候使喚,加上數名嫌犯,頓時擠了滿滿一堂。主座後的屏風有點窄,知縣大老爺的寬肩肥臀露出了小半邊,又將阿原她們的視線擋去不少。

  目測這情形,主座上應該就是京城來的使臣、阿原的舊情人謝岩。

  看李斐被擠到這地步,多半她的另一個舊情人賀北湮也在旁邊。以那二位的尊貴,能給李斐留半個屁股的座位就不錯了。

  景知晚似乎未在其中。他辛苦一夜,大約只能瘸著腿告假休息。

  朱繼飛、薑探也被押在別屋;朱繪飛被委委屈屈關了好幾天,驚嚇之下也瘦了一二十斤,令李斐大是愧疚,何況謝岩的堂兄正是跟朱繪飛暗通款曲贈送秘戲圖的那位,此時便被放出來,還搬了張椅子令他在堂下坐著聽審。

  如今審的,正是朱夫人。

  確切地說,根本沒人在審,只是朱夫人沙啞著嗓子在控訴著朱蝕的荒唐狠毒和丈夫女兒的淒慘可憐。

  她道:「朱蝕那畜生,害了我夫婿不說,連我女兒也要害,難道還要我顧念什麼夫妻之情?何況他豈能算是我丈夫?明明是我殺夫仇人!」

  她恨鬱盈胸,言語罕見的鏗鏘,另一邊卻有人清朗而笑,很是悠然地問道:「於是,隔了十餘年,你忽然貞烈起來,殺了現在的丈夫為從前的丈夫報仇?」

  辨其位置,應該正是主座的謝岩。

  他的聲音說不出的清澈,好聽得出奇。

  景知晚的聲音低沉,卻總是回旋著令人心悸的磁性,其實也極好聽,常令阿原有些失神。只是他動輒損嘲阿原,阿原便怎麼也不敢心生欣賞了。

  §第一卷 靈鶴髓 第93章

  她悄問小鹿:「謝公子……生得也很好吧?」

  小鹿細察其意,似有開竅之意,頓時喜笑顏開,「自然生得好!小姐從前最喜歡他了!」

  阿原抱了抱肩,一時想不出自己與那謝公子顛鸞倒鳳的模樣,便做了個鬼臉,又看向堂內。

  她再未曾留意到,另一邊的角落裡,景知晚青衫落拓,眉眼淡淡地瞧著她,早將她的一字一句聽入耳中,並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

  大堂內,朱夫人正憤然說道:「我殺他又如何?若非是他,探兒怎會與我骨肉分離,又怎會落得頑疾纏身?可恨他將他的靈丹妙藥視如性命,跟他討藥幾滴靈鶴血,居然將我怒斥一頓,怪我不知廉恥,抬舉我嫁作朱家婦,享他朱家的錦衣玉食,還敢惦念姜家的女兒!我到底讀書少,的確不知廉恥二字怎寫,便去請教讀書多的繼飛,他父親的所為,該不該把廉恥二字做成牌坊高懸在他朱家的大門上!」

  朱繪飛瘦了一大圈,披著顯得闊大的錦衣坐於椅上細聽,此時才喃喃道:「二弟心軟,必定幫你……」

  朱夫人道:「總算繼飛不像他那禽獸父親,又怕損了我和探兒名譽,也不敢跟旁人提起,便買通欞幽,拿到繪飛那裡的靈鶴血給探兒煉藥。又知我不便常去慈心庵,便時常過去照應。算來一個自幼喪父,一個自幼喪母,都是苦命的孩子,倒也情投意合。可惜我雖有成全之心,也做不得主。」

  說到這裡,連朱繪飛都悟過來,不由站起身來,失聲道:「你……你便為成全他們,所以殺了父親,並嫁禍給我?」

  朱夫人目光從他臉上閃過,很快避了開去,聲音低了些:「我並未想過嫁禍你……誰曉得官府會判定是謀殺……」

  朱繪飛跺腳道:「那個裝過假藥的瓶子,難道不是你丟入我房中的?這還不是嫁禍?哦,對了,你是盼著我被判成兇手伏法,你女兒便可完全承繼這朱家的田產家業了!」

  朱夫人不答。

  她嫁入朱家已成事實,雖日夜牽掛女兒,但囿于朱蝕的兇狠,再無法將女兒接到身邊。

  可如果朱繼飛娶了姜探,薑探便能以兒媳名義待在朱家,既能圓她母女團聚的心願,也不必擔心薑探流落在外,無法覓得珍奇藥材治病。

  朱繼飛不顧嫌疑,第一時間趕過去試圖接出薑探,百般維護,足以證明他待薑探的確出自真心。

  於是朱夫人所要做的,就是踢開一切阻擋女兒入門的障礙。

  第一個當然是朱蝕。他毒殺姜探之父,無論如何不會允許薑探進門,何況還是個可能瓜分其珍奇藥材的女子。

  朱繪飛雖是不折不扣的紈絝公子,但本性不壞,兩兄弟感情也不錯,沒了朱蝕反對,多了繼母做主,並不會阻撓朱繼飛的親事。

  可朱繼飛受猜疑時,朱夫人還是將他推了出去。

  §第一卷 靈鶴髓 第94章

  阿原、景知晚都不在跟前,朝廷使臣卻在旁盯著,李斐便不得不自己考慮起案情。

  他問:「如此說來,那假藥必是你盜了配方,交薑探煉製的?那麼朱繼飛枕下出現的兩顆仿製靈鶴髓,又是從何而來?把裝假藥的瓶子丟入朱繪飛房中,到底是你所為,還是朱繼飛所為?」

  朱夫人攥緊拳,高聲道:「不關探兒事!從前我曾見朱蝕煉壞過一爐,說是火候掌握有誤,大補成了大毒,便跟探兒說,讓她也依著靈鶴髓的配方煉製一爐,吃著強身健體,然後趁她煉製時動了手腳,出來的藥丸便有大毒。探兒本說倒掉重煉,是我要了來,悄悄替換了朱蝕的藥。繼飛也不知情,但曉得探兒曾煉壞過藥,便有些疑心,所以在朱蝕死後拿了兩顆藥出來,打算回頭叫探兒分辨,不料當日便有人報了官,他還未及將那藥收起,我匆忙之下也只好先丟了藥瓶……」

  朱繼飛只是有些疑心,根本不曾好好收藏假藥,於是看起來更像被嫁禍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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