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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片刻後,她的手臂環上他的腰,感覺他每一個動作帶來的腰部牽引的力量,終於略略安寧。

  景知晚察看著傷口,終於吐出最後一口毒血,啞著嗓子道:「部分蛇毒已蔓延到別處,沒辦法了。希望你服下的鳳仙有效,不然就這山上等死吧!」

  他將她的衣衫拉起,草草覆住她露出的肩背,待要扶她坐起,才發覺她正抱緊自己的腰。他皺眉,「鬆手。」

  阿原的臉半貼在他的胸腹間,道:「你要負責。」

  景知晚怔了怔,冷笑道:「哦?碰過你就要對你負責?誰不知原家小姐閱人無數,早已青出於藍,永無饜足之時?你想要多少男人對你負責?」

  阿原差點一口熱血噴出喉嗓,強撐起身,漲紅著臉高叫道:「是你堅持要連夜搜山!你既知我身份,還無恥地留我一個女子在荒山裡,被蛇咬了難道不該你負責醫好我嗎?你……萬萬別想得太多,我就是瞎了眼也不會找你這麼個自私無恥的刻薄男人!」

  §第一卷 靈鶴髓 第68章

  以前原大小姐能挑上他,實在是瞎了眼,瞎了眼……

  連心眼都瞎了!

  她站起身,罩上她那件已經不成形狀的蓑衣,擋住難以蔽體的衣衫,活動了下手腳,發現除了左臂,基本還能活動,只是頭暈目眩,胸口陣陣發悶欲嘔,顯然毒素一時難清。

  當下最要緊的,還是趕緊找地方休息。若是此刻在風雨中倒下,淋上那麼一夜,只怕從此便不用起來了。

  她將臉上的雨水拂了又拂,眼前除了雨幕便是密林,眼前陣陣昏黑之際,再也辨別不出該往哪個方向走。

  轉頭看向景知晚時,他未穿蓑衣,衣衫濕透,同樣被淋得落湯雞似的,卻還保持原來的姿勢,撐著額默默坐著,竟沒有離開的意思。

  「景知晚!」

  阿原忍不住怒意,拼盡全力高喝一聲。

  景知晚似吃了一驚,轉頭看向她,「什麼事?」

  一道閃電劃過,把他的臉色映得很不好看,而阿原更是慘白著臉渾身哆嗦,抱著肩沖他叫道:「留在這裡等死嗎?」

  「哦!」

  景知晚應了一聲,仿佛還低低說了句什麼,卻被隨之而來的驚雷掩住,再也聽不清。但他終於也站了起來,——卻是拄著不知何時多出的一根木棍,有些吃力地站起身。

  「走吧!」他扶住她,「離那木屋並不遠,我們……很快可以走過去。」

  阿原這才略略消氣,跟著他在黑暗的雨夜裡高一腳低一腳地艱難跋涉。

  景知晚來得匆促,並未帶燈籠,而阿原的燈籠早在打鬥間滅了,這樣的大雨裡也沒法再點上,只得丟棄。虧得景知晚已走過一回,還不至於迷路。小壞不離不棄飛行於他們上空,卻也被淋得受不住,不時鳴叫一聲,聽來有幾分淒慘。

  阿原很是憐惜,歎道:「苦了我們家小壞,跟我受這樣的苦!」

  景知晚不答,腳下忽一滑,一條腿已跌跪于山石上。

  阿原毒傷發作,四肢無力,被帶得一起摔落地上,忙掙扎著爬起,又去拉景知晚,怒道:「你武藝這麼高,存心坑我是吧?」

  拿出他先前奔來尋她的身手,以輕功帶上一個人迅速離開應該並不困難,犯得著像被淹得半死的落水狗般在泥濘裡慢吞吞爬行嗎?

  地上的景知晚吸了口氣,冷冷道:「我不坑你,你可以自己離開。我讓你查案,沒讓你被蛇咬……」

  阿原差點嘔得吐血。好歹是他的餿主意,才令她因公負傷,指不定還會因此丟了命,如今輕飄飄來這麼一句話……

  當真氣死人不償命。

  她正想將拉他的手甩開時,忽覺出哪裡不對。

  他似乎一直拄著那根木棍,挽扶她右臂的左手也一直很用力,用力地以臂腕挎緊她,而不是以手握緊她。

  §第一卷 靈鶴髓 第69章

  這是不是說明,他的指掌間並沒有太多力量,才要借助更有力的臂腕?

  她的手向下一滑,已握住了他的手。

  很涼,涼得跟冰塊似的,連掌心都覺不出半點溫意。

  覺出她的試探,景知晚掃了她一眼,卻也不曾掙開,拄著木棍站起,低沉道:「走吧!」

  阿原嘴唇動了動,終於一個字也沒說,與他相扶相攜著,頂著風雨慢慢摸索向那本該並不遙遠的木屋。

  她罵了景知晚多少遍刻薄自私,但如果景知晚身體不適,無疑她才是最刻薄最自私的那個。

  ***

  走到木屋時,兩人都已筋疲力竭,再分不出沾濕衣衫的,到底是雨水、汗水還是血水。

  所幸景知晚早先已在這裡待過,木屋裡收拾得還算齊整,青石搭成的小小灶台裡還有些餘燼。

  景知晚添了乾柴,重新引燃,那灶台便慢慢吐出幽幽的火焰,照出兩人狼狽不堪的模樣。

  景知晚取過灶台邊放著的一把酒壺,飲了兩口,遞給阿原,「先喝幾口驅寒。你中的蛇毒尚未完全解去,雖要不了命,但若淋雨後著涼發燒,指不定真能丟了性命。」

  酒壺裡的酒既美且烈,又被熨得溫溫的,入腹如有一團火焰升起,慢慢湧向四肢百骸,總算讓阿原被雨水浸得冰冷的身軀舒緩許多,連失去知覺的左臂都有了些暖意。

  她向關起的木門看了一眼,有些慶倖,又有些疑惑,說道:「虧得那殺手沒追來。若他追來,我們當真成了俎上魚肉,只能任人宰割了!」

  景知晚解開外袍,將水擰去,湊到火邊慢慢烘著,低低問道:「那殺手什麼模樣?你是查到了什麼,讓他決定殺你滅口?」

  阿原才想起景知晚根本不曾看到那個黑衣人。便是有心細查,他先為她吸毒,隨後被她催促離開,大約也沒法在那樣的情形下繼續查案。

  算來,他其實還是把她的性命放在了第一位。

  「渾身上下裹得跟得了麻風病似的,誰看得清長什麼模樣?」阿原恨恨地說著,在懷中掏了搖,總算最後撿到的那物事還在,忙取了出來,「還好,這個還在。」

  她從草叢裡撿出的,是一顆扣著墨青流蘇的黑檀佛珠,刻有佛像和六字真言,看來應該是當作腰佩使用的。

  以丁曹的粗疏,自然不會隨身帶著這樣的佛珠;便是尋常富貴人家,也多用金玉之物作腰佩,罕有用這等珍貴木質所雕佛珠作佩飾的。

  景知晚拈於手中,細細賞玩著那佛珠,感慨道:「果然是件好東西,好東西……」

  他沉吟片刻,忽看向阿原:「怎不把衣服脫下來烘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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