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兩世花 | 上頁 下頁 |
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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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那個樣子,記憶裡的樣子。我在房中獨坐,他走進來,他說不希望看見我不開心。他還用手指點了點我的額頭,對我說:『記住,你身上流了伯符的血。』」 「然後我就醒過來。醒來的時候,發現房裡的門開了,我知道,他確是來過的。然後我一個人抱著膝在床上坐了許久,房裡又冷又靜。那一刻,我突然很想要一個孩子。而且,我知道這也是公瑾的心願。他想要看到我的孩子,一個美麗、健康、勇敢的,身上也流了父親的血的孩子。然後我就來了這裡。」 我們相顧良久,終於,我用手輕輕撫她的發。 「再生一個吧。公瑾會保佑他。」我輕聲說。 四月,她再來看我時,腹部已有輕微的隆起。 我笑著將耳朵貼在她腹上,安靜地聽裡面胎兒的聲音。其實什麼也聽不到,但我依然樂此不疲。 只是思緒飄轉間,心中還是會泛起淡淡的悲傷。這樣的幸福,似是而非。 那一天,步夫人的長女魯班帶著周循前來辭行。他們在開春時完的婚,現在魯班要隨周循前去赴任。 他們站在我房中,穿著新衣,身上掛著同心結。他們真是一對天賜的璧人。 周徇英姿挺拔,魯班時常含笑看他,每看一眼,臉上便會泛起淡淡的嬌羞。 見她如此,我簡直無法想像,這個嬌羞美麗的女子,會在未來成為東吳朝堂翻雲覆雨的蛇蠍公主。 這樣想的時候,心裡又泛起不該有的悲傷。這本是完美的一對,但周循的早卒,過早地終結了這個童話。 世上還有否長久美麗的愛情? 我茫然地想著,連他們向我告別的說話,都聽不進。 「你怎麼了?」他們走後,茹奇怪地看我。 「我是開心的。」我淡淡一笑,扭頭掩去了眼中的淚光。 卷六 聚散 一 狹路相逢 那年秋天,茹回了吳郡老家待產。冬天來的時候,她在吳生下一個健康活潑的男孩子。她給孩子起名陸抗。 她不在武昌,駱統又長駐濡須,我的生活一下子空了起來。所幸孫權待我還算不錯,他的存在填補了我生活中的空白。 自從我從蜀兵手下死裡逃生回到武昌後,和孫權的感情就一直很好。這幾年,我們平靜而親密地相處。我心無雜念地幫助他,而他,只要有多餘的時間,也在我這裡度過。 時間一年一年地過去,他的稱帝被漸漸提上日程。而他自己,也開始有意無意地為稱帝作著準備。稱帝只是時間的問題,除了一件事懸而未決。 那就是皇后的人選。 他被封為吳王這麼多年,王后之位卻一直空置。稱帝后皇后之位會否依舊空置,更是不得而知。孫登希望是徐夫人,後宮女眷希望是步夫人,至於孫權自己—— 他從不提起這些,即使別人提起,他也會打斷然後岔開話題。前幾年,他還偶爾問起我是否願做他皇后之類的話,但這幾年卻不再有了。 每一夜,只要他在府中,他就來我這裡休息;我只要想要的東西,他都會找人尋了給我;我想做的事,他也從來不攔我。他們都在私下說,這樣下去,東吳的第一任皇后,恐怕會是我。這樣的猜測,不知引起了多少暗自滋長的仇視與詛咒。但我從不在意,亦不避諱我與孫權的關係,因我知道,那個會做皇后的女人,不可能是我。不管別人知不知道這一點,只要我和孫權心裡清楚便好,其他人怎樣想又有什麼關係。 那一日,聽說北方有緊急軍情。孫權急急出城去了,並且說要過幾日才能回來。我在家中悶得發慌,決定出去走走。 在城中轉了一圈,日暮時往回走。回家路上會經過一條小道,道路兩旁有很漂亮的梧桐樹。那條路其實是繞遠了的,平日並無幾個人走。但我卻偏喜歡那裡,每次散步都會去那裡。 這一次亦是如此。緩緩踩著梧桐葉而行,忽然聽見身後有馬車聲。 我回過頭,看見一輛垂了布簾的馬車在我身後行駛,駕車的人戴著斗笠,看不清面容。 這麼狹窄偏僻的路怎麼也會有馬車行走?心裡有些詭異的感覺,卻還是站在一邊,等它過去。 它緩緩經過我身邊,忽然,從低垂的布簾裡伸出一隻手。 在我明白過來之前,我已被一把抓進了馬車。那一隻手勒緊了我,又有另一隻手捂住我的嘴。漸漸適應了車裡昏暗的光線後,我發現車裡坐著兩個蒙面的大漢,不懷好意地打量著我。 掙扎是無謂的,逃跑更是不可能。我只是任由他們緊緊勒住我,耳畔響起馬車飛馳的聲音。 即使是要死在這些人手中,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吧。我竟心如止水。甚至有些好奇,這樣漫長的生命,到底會以一種怎樣的方式結束。 只是總有些不甘,我還想見他一面。 但他們並不打算殺死我。在一片荒涼的樹林,他們拖我下車,那大漢鬆開我,我四處望望,並不說話。 「夫人的平靜,很令在下佩服。」其中一個蒙面人這樣說。 我笑笑,說:「你們顯然是預謀好的,我就算不平靜,又能怎樣。」 他也笑起來,說:「委託在下的人說夫人不是平凡女子,果然如此。」 「委託之人是誰?」我好奇地問。 「抱歉,無可奉告。」 「也是,本來問這個也是多餘。」我仍是笑笑,「你們到底打算怎樣?」 他看我一眼,然後緩緩地說:「有人要我告訴夫人兩件事。第一,做人要收斂……」 他停住沒有再說,我等了一陣,忍不住問:「第二件事呢?」 「若讓陛下知道,後果自負——」 這句話音剛落,肩上忽然傳來一陣劇痛。 我低頭,看見一把匕首穿透我的左肩。血瞬間洶湧而出。 他一下子抽回匕首,看我一眼,說:「多有得罪。」 我捂住傷口,掙扎著想站住,卻還是忍不住癱坐在地上。 「夫人放心,這傷口不會致命,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告。一會夫人往西走,不一會便能到家了。請夫人記住我的話。」 他留下這一句話,將一件深色的披風扔在我身邊,然後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我獨自坐在滿地落葉中,有一陣子疼痛幾乎讓我瘋狂,但漸漸便適應了這種疼痛,血也漸漸流得少了。 等到疼痛已經比較容易忍受時,我撕下衣角,將傷口緊緊紮起來。儘管仍有血色漸漸在衣服上浸染開來,但流淌得畢竟沒那麼歡了。 身旁的地上躺著那人留下的深色披風,我看了看,突然明白它是留下來做什麼的了。 我用那件披風裹住了自己全身,再看看自己,已經絲毫看不出身上帶著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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