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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笑菲的腦袋已經低得不能再低。她想裝害羞,自然要裝足十分。此時她端莊地坐著,嗅著茶香心裡充滿了疑惑。

  「婚禮定在七日後,侯爺莫忘了與從飛痛飲之約!」耶律從飛大笑著對他們拱了拱手,並不挽留。

  「早盼著那一天了!殿下寬坐!」杜昕言乾淨俐落地起身,和衛子浩揚長而去。

  他們一走,耶律從飛不容置疑地對玉茗說道:「下去吧,我有話要和沈小姐說。」

  玉茗被他的眼神一逼,見笑菲並無表示,只得行了禮退下。

  廊下不知何時飛來一隻知了,卯足了勁兒地嘶吼。外間堂上只留笑菲與耶律從飛二人,她不用抬頭便知道那道雪亮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笑菲垂眸,望定面前的那杯茶,手指圍著茶盞輕畫著圈,沒有喝。

  「專程去找來的,不想嘗嘗?」耶律從飛溫柔地說道。

  手指在茶盞上點了點,笑菲慢條斯理地說:「嗅茶香便知這是我最愛喝的廬山雲霧茶。一天之中殿下從不知道笑菲冒充四公主的真相到瞭解笑菲的嗜好,殿下身邊定有識得笑菲之人。讓我猜猜故人是誰?」

  她抬起頭看到耶律從飛深邃眼瞳中的光芒,輕輕笑道:「定北王沒死,來了契丹對嗎?」

  「呵呵,笑菲再一次叫從飛嘆服!」耶律從飛拊掌大樂,眼中浮起讚賞之意。眸光一冷,他緩緩開口道,「笑菲愛喝雲霧茶的確是定北王告訴我的,只是,你如何得知他沒有死?」

  笑菲揭開茶蓋,呷了口茶道:「難道定北王沒有告訴過殿下嗎?他有求于殿下,殿下想知道的事情,高睿定知無不言。」

  耶律從飛又一次笑了,「我昨日得知笑菲身份後便問過他了。來之前定北王一直賣關子,他不肯告訴我當日放我出京城的人不是他的四皇妹,我借此找碴兒差點真飲下那壇酒。事後定北王道,你假冒四公主之事知道的人並不多,我若表現得一點兒不吃驚,必讓杜侯爺心生防備。笑菲不用擔心,只要你是我的王妃,定北王一定會為你解了蠱毒。」

  笑菲從耶律從飛的眼睛裡看到了與父親相同的目光,熾熱如獸,淩利似刀。這種目光激得她的心猛然收緊,腦中飛快地消化著耶律從飛帶來的消息。

  高睿欲借契丹出兵奪位,契丹也想借機分割天朝國土,兩人一拍即合。這樣的情況下,耶律從飛對她的欲望就是分化兩人的突破口。她歎了口氣,放下茶盞挑撥道:「如果殿下真想去了我身上的蠱毒,就不要對笑菲太好!」

  她相信耶律從飛是聰明人,能聽出她的言下之意。當日高睿為了牽制她、利用她下了蠱,如果看到耶律從飛對她動情,他又豈肯替她解蠱。高睿一定會留著她要脅耶律從飛。

  她居然是在替他著想!耶律從飛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他握住笑菲的手,輕聲說:「不用擔心,只需你做一件事,婚禮之後定北王便替你解蠱。」

  笑菲猛地抽回手,拂袖而起,「原來笑菲不過是有個好腦袋,殿下還能用用罷了。定北王當日下蠱就是為了控制我。殿下與笑菲今日才得見一面,不必露出深情款款的模樣,有什麼囑咐,笑菲照做便是。」

  她居高臨下睥睨著耶律從飛,眼神不屑至極。

  耶律從飛在心裡加重了對笑菲的欣賞,他毫不掩飾地將愛慕的目光直勾勾落在她高傲的臉上。他從懷裡拿出一隻瓷瓶,緩緩地說:「定北王雖兵敗,在天朝仍有支持者。擒了杜昕言和衛子浩,在和議期迅速出兵,天朝必無防備。」

  笑菲輕輕笑了,拿起瓷瓶若無其事地問道:「昨晚喝酒輸了,找杜侯爺重新比拼正合我意。不過,他是高手,混在酒中吃不出異常來吧?」

  「無色無味。」

  笑菲將瓷瓶納入袖中後說道:「傷敵一萬,自損八千。混了藥的酒笑菲也會喝下去的,殿下莫要給笑菲穿腸毒藥就好。答應殿下做這事,是因為笑菲膽小怕死。我會找個人來試試。」

  耶律從飛皺了皺眉,站起身低聲道:「你不相信我?」

  笑菲眉一挑,譏諷地說道:「信與不信又如何?笑菲的命捏在你手中,你若要我信,我自然只能信!殿下請回,三日之內,定不負所托。」

  「慢!」耶律從飛攔住她,沉吟片刻後道,「使團進了幽州城,命就捏在我手中了。任杜昕言和衛子浩武功再高,也難以在千軍萬馬中逃脫。實話告訴你,十二個時辰後,我會下令圍住驛館。你只有十二個時辰。告訴我,你的心是否真的嫁到了契丹。」

  笑菲聞言大笑起來,「王子殿下既已打算圍困天朝使團,又何苦要給我一天時間?直接動手豈不更好?讓我猜猜你的心思吧!昨日你帶來的十八騎身上穿的都是新縫製的衣裳。驛館內食物菜蔬豐盛。不!甚至稱得上是奢侈。實則虛之,杜昕言和衛子浩都是多心之人。看到這些反而會認為你是在故布疑陣、虛張聲勢,繼而認為契丹其實無力興兵。你本來可以直接下令圍了使團,但是你沒有十足把握。你忌憚的人不是杜昕言而是衛子浩,你算不准有多少曇月護衛隱在暗中。你擔心萬一走漏風聲讓天朝有了防備。從京城一路行來,笑菲所為殿下心如明鏡。要我在酒中下毒,成則可以擒獲杜昕言與衛子浩,不成也是我沈笑菲意氣用事。為了未來王妃,耶律王子為美人怒圍了使團也無可厚非。這樣一來,困住使團想偷偷出兵的目的就達到了。」

  耶律從飛後退了半步,以全新的眼光打量著笑菲。他的目光由驚詫變得熾熱,最後大笑起來,「好,不愧是我耶律從飛想要的女人!」

  「你錯了!」笑菲斷然喝止,冷冷地看著耶律從飛道,「我手無縛雞之力,父親瘋癲而亡,天朝已無容身之地,不得已屈於皇權遠嫁契丹。如果有機會,我會選擇離開。如果沒有中蠱,我絕不會答應你做這件事。王子殿下不是笑菲所希冀的男人!」

  這一刻笑菲心中突生悲哀。她對耶律從飛玩欲擒故縱的招數嫺熟自然,為什麼對杜昕言她卻做不到?

  她在心裡長歎,又一個瘋子。父親是偏執,耶律從飛是冷酷。笑菲相信耶律從飛的話,她同樣也相信,如果背叛,耶律從飛會毫不客氣地砍掉她的腦袋。所以她能對父親絕情絕義,能對耶律從飛心硬似鐵。只是,那個在渠芙江畔青衫飄動的男子,她想得到的愛與溫暖,為何離她那麼遠?

  耶律從飛長歎一聲,「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定北王要對你下蠱了。笑菲,你是我見過的最冷靜、最聰明的女子。其實你也只說對了一半,從飛對你雖有利用,未必沒有真情。」

  笑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並不接耶律從飛的話。她懶洋洋地說道:「我進了幽州城無疑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加上笑菲怕死,這藥我一定會下在杜昕言和衛子浩的酒裡,也一定會讓他們發現,恨不得宰了我的。到時候耶律王子為救紅顏,順理成章圍了驛館便是。失陪!」

  肌膚白皙如被太陽一曬即化的冰人兒似的,腳步未見絲毫淩亂遲疑。耶律從飛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他是否做錯了?他輕聲說道;「你也錯了。笑菲,我對你未見面已鍾情。你再聰明善謀,我再運籌帷幄,也算計不到自己的心。與他飲了一夜酒,你希冀的男人是他嗎?」

  契丹王宮中,一襲銀白繡蟠龍錦衣的高睿仿佛待在自己家裡似的隨意。耶律從飛對他自然流露的貴氣感歎不已,甚至有些羡慕。

  耶律從飛的母親只是契丹王的一名側妃。因為是漢人,從小他就受別的王子欺負。直到武藝學成,十八歲比武拿到第一勇士的稱號後,契丹王才對他重視起來。

  王子的尊貴是他靠自己的雙手搏來的,和高睿這種從小養成的優雅有著天壤之別。

  他靜靜地看著高睿的背影,見侍立在旁的王一鶴注意到他,耶律從飛露出淡淡的笑容。

  王一鶴那日見無雙單身離開東平府後,心中始終放心不下高睿,掉頭跟去了登州。大戰前夕,高睿的箭傷復發,為了不影響軍心士氣,由侍衛假扮了他出城迎戰。眼見兵敗,王一鶴不得已帶著他離開戰場。高睿傷養好後便來到契丹投奔耶律從飛。

  他低聲稟報道:「王爺,耶律王子來了。」

  高睿轉身看到耶律從飛便笑了,沒等他開口便道:「她都猜出來了?」

  「定北王料事如神。」耶律從飛笑道,「明日此時圍了驛站,佈置在邊境的軍隊會直渡黃河。就算消息走漏也遲了,天朝的反應不會這麼快。有定北王相助,我契丹此番南下必勢如破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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