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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丁奉年搖了搖頭說:「淺荷,爹先回去。你倆好好聊聊。」

  丁淺荷一直默默的站在旁邊,聽到這話沒有吭聲。她心裡難受,從進來到現在,杜昕言連一眼都沒看過她。她委屈的想,這事能怪她嗎?難道她喜歡上高睿有錯嗎?

  杜昕言客氣的請貴叔送丁奉年。他這才轉過頭看丁淺荷。她換了身銀白素衣,這讓他又想起愛穿銀白蟒袍的高睿。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丁淺荷穿銀白色衣裳,不由有些恍惚。女要俏,一身孝。紅衣的丁淺荷嬌俏活潑,換了這身衣裙俏麗之中另帶有幾分靈秀。眉宇間那種不知愁為何物的天真已然消散。他幹幹的笑了笑說:「淺荷今日真像個大家閨秀了。」

  「小杜!」丁淺荷沒有同往常一般呸他幾句,開口喚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惶惶然。

  杜昕言似被螞蟻咬了口,那絲酸痛在心裡猛然一抽,曾經的青梅竹馬親妹妹相待的人已經成了殺父仇人之女。他強笑道:「進去說話吧。」

  他默默的領著丁淺荷進了內院。風一吹,兩棵百年銀杏又飄落下滿地黃葉,杜昕言怔怔站在樹下,想起從前經常帶著丁淺荷爬樹上坐著聊天的情形。

  丁淺荷也想起來了。她望著樹的第三個大枝杈說:「小杜,我們以前最愛坐那裡說話了。從哪兒能看到府裡的全景。下面的人卻聽不到我們說什麼。我們上去坐著說吧!」

  杜昕言沒有吭聲。伸手攬住丁淺荷的腰騰身而起,穩穩的坐在第三個大枝杈上。

  風吹來,銀杏葉從頭頂身邊飄落。杜昕言接過一片,默默的在手中把玩。這裡能看到杜府全景。他能看到的只有滿眼的素白。靈幡飄動,素燈籠在簷下飄蕩。老管家一身白孝服站在府門口。杜昕言盯著靈堂眼睛悄然濕潤。

  丁淺荷撫摸著樹身上的刻痕,見杜昕言不看自己,心裡也是難受。她咬著唇說:「小杜,這是我們用刀刻的,你說我這麼喜歡坐在這裡,就刻了朵荷花。你說哪怕我不在,你一個人坐著也當是我在陪著你。以後,我再也不能陪著這樣坐著聊天了。」

  「你要嫁高睿,我想攔著你,不是因為我喜歡你。今天我給你句實話吧,我只不過怕高睿得了你爹的支持,手裡有了兵,大殿下少了幾分勝算罷了。」杜昕言居高臨下看著府邸,那些飄動的靈幡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想起父親說過的話,如果他娶丁淺荷,父親不怪他。他臉上露出幾分淒然,父親連他娶仇人之女都不責怪,讓他有何等面目見他?他若是對丁淺荷還有半分憐惜,他就是不忠不孝之人。

  「我知道。」丁淺荷釋然地笑了,「我一直都知道你當我是妹妹似的寵著。你眼裡沒有那種喜歡我的神色。你抱我,也不是男人喜歡女人的那種抱法。我一直都知道的。」

  「高睿有?」

  丁淺荷怔了怔,臉上飛掠過一抹羞紅:「他的眼睛看著我時,我的心就一直跳。他待我,很好很好。喜歡一個人是能感覺得到的。哎,小杜,你不懂的。等你喜歡上一個人你就明白了。」

  杜昕言聽在耳中,闔府的白幡又化為小春湖上那抹白衣倩影。他深吸了口氣,牙關緊咬。從來不知相思苦,從來不知情已動。真相思時不能相思,真動情時又難堪。他木然的轉過頭看丁淺荷,她的頭微微低著,嘴邊隱隱的帶著笑,他是個白癡也能看得出來她對高睿已然情根深種。杜昕言嘴裡滿是苦澀。

  (三)

  從前的丁淺荷大大咧咧,只知道吃喝玩樂騎馬狩獵。她是他從小就呵護著長大的妹妹,單純得不含絲毫雜質。她哪能懂什麼時朝廷局勢,什麼是欺騙利用。他很想搖醒她,告訴她高睿不過是利用她罷了。

  父親沒被賜死之前,他竭力阻擋她與高睿在一起。可是現在,他卻不會開口阻止她了。

  誠如衛子浩所說,三皇子府太難進,高睿疑心太重。高睿並不完全相信無雙,送進三皇子府的間者到現在只有一個無雙。而淺荷會是三皇子妃,也許會在將來為他所用。杜昕言望著素白的府邸,覺得自己變得冷血殘酷。

  「淺荷,有一事我想求你。子浩擄走你是我的主意,我本不欲你嫁給高睿。現在你平安回來,冥冥中自有天意。子浩是我朋友,我想求你看在他沒有傷到你的份上,罷了通緝他可好?」

  「我知道你是好心,怕三殿下對我不真心,只是看在我爹在軍中的權勢想娶我。我不會怪衛大哥的。他擄走我,一路上對我極好。我一看是他,就知道肯定是你的主意。別人不瞭解,我卻知道你和衛大哥是好兄弟。」丁淺荷甜甜一笑。「小杜,你不明白。他,就算他真的沖著我爹娶我,我也是開開心心嫁他的。從我去北方戰場起,我就喜歡上他了。再說了,最近幾日爹一直鬱悶,皇上令他反省,還奪了他的軍權。三殿下,他,他仍堅持要娶我。他對我還是有心的。」

  杜昕言沉默了。丁淺荷有什麼話從來不會埋在心裡,她說喜歡高睿,就一定是愛極了他。也只有丁淺荷這傻丫頭才會相信高睿對她是有心的。杜昕言瞧著丁淺荷臉上的甜蜜內心又開始掙扎。一個聲音在說,賜婚的旨意已經下了,抗旨誅族,她擔不起這樣的後果。另一個聲音在問他,難道就看著她生生跳進火坑裡去?"

  他想了想輕聲問她:「如果他還會喜歡別的女人,比如沈笑菲。你也不悔?」

  丁淺荷呼吸一窒,驀得想起洛陽牡丹院中那個白衣若仙的女子。她下意識的回拒這種可能,想要為自己找到一個最好的解釋,她用力的搖了搖頭道:「我從來沒有聽三殿下說起過她。他若真的對沈小姐有心,他怎麼會在我爹失勢時還主動請皇上賜婚呢?」

  說完之後丁淺荷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對的。沈笑菲是沈相之女。如果說高睿是看在父親軍中權勢上想娶自己,沈相同樣能給他朝中的支持。同樣門弟高貴,同樣是大家閨秀。高睿若是真的喜歡沈笑菲,他沒有理由向皇上提親娶自己。

  想起高睿走之前才說過的話,杜昕言閉上了眼睛。這是她的命是她的劫,他無力挽回。丁淺荷天真爛漫的過往在眼前一一掠過。他掙扎著吐出一句:「淺荷,不要管朝中的事情,你離開丁府吧。你不是向來很喜歡江湖中人的瀟灑?子浩一直喜歡你,他會真心疼你愛你護著你,和他一起遠走高飛吧!」

  丁淺荷淚痕猶在,吃驚的瞪大了雙眼,欺欺艾艾的說:「小杜我對他沒聖旨已經下了。我,我不可能的走的!」

  她一拍樹杆,裙袂翻飛從樹上一躍而下。心頭狂跳,他讓她抗旨跟衛子浩走?他在胡說八道什麼?想起衛子浩擄走她的情景,丁淺荷第一次不明白又似乎明白了什麼。她情願自己不明白。

  杜昕言跟著從樹上掠下,不等她說話,便笑著說:「我是想,要是能在江湖上當個遊俠也不錯。」

  丁淺荷趕緊拋開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猛力的點頭。似乎這樣才能肯定杜昕言話裡的真實意思。

  杜昕言從她發邊取下一枚落葉,憂傷的說:「淺荷,你知道大殿下是我堂兄。我是幫他的。你就要嫁給三殿下為妃,將來你會幫著他對付我嗎?」

  丁淺荷猶豫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說道:「小杜,杜伯伯出事我爹難受得很。他絕不是有心要害杜伯伯。他也不知道一紙奏摺遞上去會弄成這樣。他在奏摺裡也沒有彈劾杜伯伯呀!你別怪我爹好不好?我今天來一是給杜伯伯上柱香,二來是想,是想對你說,我嫁給三殿下,我就是他的人了。小杜,我知道你有本事,我也想求你一件事。如果有一天,他爭不過,你別取他性命可好?他若是贏了,我也會求他放你一條生路。」

  她揚著臉懇求的看著他,明媚嬌柔的臉上籠罩著一絲愁。這個無憂無慮的單純少女一夜之間有了憂愁。杜昕言強忍著心酸,曲指在她眉間一彈笑道:「傻丫頭,一言為定!」

  眼淚不爭氣的湧出來,丁淺荷哽咽的說:「皇位真的那麼重要嗎?他們是兄弟,不管是誰坐江山,非要另一個死嗎?還有杜伯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頂下所有的罪名,寧可丟掉性命。我不明白。」

  「傻丫頭,你不用明白。你只要開開心心做你的三皇妃就好。我只是擔心,如果高睿還會有別的女人,你會很傷心。」

  丁淺荷咀嚼著杜昕言的話,手捏著腰間懸掛著的玉珮呆住了。這塊玉珮是高睿隨身之物,送給她後一直懸在她腰間絲絛上,一刻不離。她是直性子的人,從來沒有想過高睿還會有變心的時候。杜昕言兩次提到這樣的情況,丁淺荷細想之下迷茫得很。越往深處想,她越是害怕,看著杜昕言黑漆漆的眸子突然不敢確定。

  「我聽說這次三殿下之所以能找到衛大哥和我,是沈笑菲一直遣人盯著我呢。她真聰明,連你會讓衛大哥擄走我都算到了。她這樣幫他,小杜,你說三殿下真的會喜歡她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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