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流年明媚·相思謀 | 上頁 下頁
三十六


  「丁奉年的奏摺來的可真是時候!」杜昕言咬牙切齒。

  武威將軍丁奉年是和父親多年一起浴血沙場的老將。兩家交好,他自幼與丁淺荷一起長大。杜昕言發現,自己最恨的人不是高睿,而是丁奉年。

  杜成峰看著兒子,輕歎了口氣:「這人啊,總是要變的。我知道你和淺荷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父親與她無關。你若是想娶淺菏,爹不怨你。她嫁給高睿會毀了她一生。」

  杜昕言眼睛一閉,心底結上了冰渣。

  「知道為什麼給你取名昕言嗎?那會兒你生下來時候正值太陽初升,你娘親說,希望你一生都如同陽光一樣,能在太陽底下大步走路,能在太陽底下大聲說話。」

  杜昕言心頭酸痛,那些陽光,那些花兒,都離他遠了。他的心已經沉進了爭權奪位的欲望黑暗中。只有高熙繼位,殺了丁奉年,殺了沈相沈笑菲,他才能有機會讓心曬到太陽。

  他小看了沈笑菲,小看了高睿,小看了謝貴妃與三皇子府的勢力。他以為靠自己能保大皇子熙繼位。他錯了!杜昕言眼睛睜開帶起冰寒。

  獄卒走近,掛在腰間的鑰匙嘩啦作響。

  杜昕言知道他該走了。他定定的望著父親,一遍遍將他的微笑,他的坦然,他的慈愛刻進了心裡。他跪下磕頭,舉起酒奉上:「兒子送別父親大人。」

  杜成峰一口飲盡,想再要對他說點什麼,最終還是忍住了。

  走出牢房,杜昕言深吸一口氣,不敢再回頭。他輕聲說:「父親放心,我一定會堂堂正正走在陽光下的。」

  腳步邁出,心又抽搐了下。眼睛乾澀如枯井一般。

  (二)

  當晚,成斂奉旨賜杜成峰毒酒自盡。

  杜府內裡外一片素白。闔府哭聲震天,唯杜昕言眼裡無淚。

  明帝念及親情,准大皇子熙出府,令他陪著德妃親至杜府祭奠。同時以監察院事務繁忙為由令杜昕言奪情出仕。

  消息一出,見風轉舵者紛紛認為杜成峰雖死,杜家並沒有倒。於是前來弔唁的文武百官絡繹不絕。杜府門前車水馬龍,一時之間竟比過往更為熱鬧。

  杜昕言正在靈堂前寒暄還禮,突聽到外面唱諾:「三殿下到!」

  招頭間高睿已至靈堂門口。他身穿銀白蟒服,腰結玉帶,玉樹臨風。瞧著高睿嘴邊若隱若現的那絲淺笑,杜昕言不由得恨極,卻是面帶笑容迎了上去:「父親乃獲罪賜死,已是有罪之身,怎敢勞三殿下前來。下官不甚惶恐。」

  高睿負手踱步走近杜昕言,瞟了他幾眼,粲然一笑,側耳輕聲說:「小杜,別裝了。我們一起長大,還不明白你?你幾時看著我會惶恐?心裡恨不得殺了我吧?成王敗寇都是命!我若輸了,下場不會好過你爹。沈相定下的好計,我不用才是傻子!老杜大人也不願意放過這個機會,用一條命讓軍中眾人對杜家存了感恩之心。我用盡全力收買軍中之人,眼下心思全白費了。丁奉年在軍中威望一落千丈,彈劾他的奏摺堆起來有二尺厚,父皇順水推舟讓他在府中反省也算給德妃娘娘一個交待。你爹一死,父皇馬上准大皇兄出府。看看這熱鬧場面,杜府聲威不減哪。」

  杜昕言冷了臉道:「人死已矣,三殿下何苦還上門來逞威風?」

  「你錯了,我是誠心來弔唁老杜大人。一生忠心耿耿。就連死,也不忘記發揮最大的作用。實在令我佩服。」高睿真心實意的說道,信步走進靈堂,拈香祭拜。

  杜昕言靜靜站在他身後,眯縫著眼睛打量著高睿的一舉一動。他告訴自己,逞匹夫之勇對不起老爹的一條命。心頭一遍遍刻下高睿沈相沈笑菲的名字,將來他會全部找回來。

  見高睿上完香,他淡淡還了禮。這才問道:「丁奉年失勢,三殿下還打算娶淺荷嗎?」

  高睿微笑:「我若是此時把丁奉年一腳踢開,便失了人心。還會有誰肯投靠我?雖然老杜大人用命替大皇兄穩住了軍心,不過,我得到了沈相支持損失也不大。父皇下旨賜婚,十二月初八迎娶丁淺荷。小杜一定前來喝杯喜酒。」

  「下官一定來。三殿下既然要娶淺荷,我倒是好奇沈笑菲對你如此情深,卻連正妃的名份都得不到?」

  高睿悠悠然說道:「若我贏了,東西二宮平分秋色就是。小杜,你想挑撥也無用,菲兒並不在意名分。」

  兩人都壓低了聲音說話,臉上都帶著笑容,肚子裡皆在算計。杜昕言聲如蚊蚋:「誰是最後的贏家尚且不知。」

  高睿望定素白一片的杜府道:「從前我只想在父皇面前掙個好,事事超過大皇兄。也許,我和大皇兄的戰爭現在起才真正開始。我知道你是幫他的。咱們各憑本事吧。大哥將來會是個好皇帝。我高睿也一樣。」

  望著他的背影,杜昕言緩緩伸開手,掌心被掐出幾個月牙型的血痕。

  才送走高睿,老管家在杜昕言耳邊輕聲說丁奉年攜了丁淺菏前來弔唁。杜昕言緩緩望出去,眼中掠過一絲寒意。他整了整孝袍,平靜的說:「有請!」

  有時候杜昕言覺得自己心機太沉。就像他每次故意讓沈笑菲捉弄成功,只為了看看她究竟想幹什麼一樣。現在他明白了一切,仍舊不露絲毫憤懣的對上香完畢的丁奉年父女認真的還禮。

  與契丹一戰後回到京城不過短短數月,丁奉年就發福了。從前身上的淩厲殺氣似乎一夜之前消失得乾乾淨淨。就連說話的語氣也不像一個長年征戰的武將。他低聲下氣地對杜昕言說:「賢侄,老夫也不知道你爹他會把這事扛了。老夫只是」

  杜昕言沉重的打斷了他的話:「丁伯伯,不必多言。我相信你只是著急穩定軍心,想杜絕調換軍糧。唉,我也沒想到我爹老糊塗了。居然做出這種事來!好在皇上聖明,沒有株連杜氏一族。」

  一縷詫異飛快從丁奉年眼中閃過。他歎了口氣拍了拍杜昕言的肩膀,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好。心裡卻在冷笑,杜成峰憑什麼坐到天下兵馬指揮使,不就是他妹妹封了妃?淺荷能做三皇子妃,將來會成皇后。如果女兒成了皇后,自己是國丈太師。投靠大皇子熙,他能得到什麼?還是被杜成峰壓著,你杜昕言也不過還是監察院的一個四品知事。皇上已經賜婚了,杜成峰也賜死了,他能看到的只是將來的錦繡前程。

  戲還是要演的,丁奉年看到丁淺荷咬著嘴唇站在一旁,輕歎道:「賢侄,節哀順便吧!我也不知道事情會弄成這樣!我知道你與淺荷青梅竹馬,我一直把你當自己兒子看待。這丫頭,唉,女大不由爹。皇上已經下旨賜婚,是我家淺荷對不住你。」

  「是我沒這福氣。不怪淺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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