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流年明媚·相思謀 | 上頁 下頁


  白衣女子見他不喝,知道他認出了自己。她看了眼嫣然與身側的無雙,喜穿白衣,帶著兩名侍婢,是她疏忽了。她淺淺泯了口茶,換了落楓山與積翠園中那種清泠泠的冷傲聲音慢條斯理道:「哪裡是酸的,杜公子明明說酒裡是下了毒的!」

  杜昕言盯著竹簾眼中神色不定,隔了片刻才笑道:「沈笑菲,沈大小姐,這是你第幾次想捉弄在下了?既然費勁心思探得在下行蹤,何苦隔了竹簾,讓在下見著面賠個禮如何?」說著舉步就往里間走。

  「你若進來,我就只好投湖了。」沈笑菲嬌笑道。

  杜昕言腳步未停,面帶笑容:「這可怎生是好?在下與沈相同朝為官,逼得小姐投湖,傳了出去,不是有損小姐清譽?」

  他的手已觸及竹簾,簾內白影卻真的走向湖邊。杜昕言一驚,飛身掠出。迎面一道劍光刺來,迅急毒辣,正是無雙。他不得己翻身後退。只見沈笑菲似平空飄向湖面。

  等到他一把扯下竹簾,腳才邁出,暗叫不好趕緊旋身後退,眼前情形直叫他哭笑不得。

  里間露出空蕩蕩的一片湖水。方才卻是只船停靠在岸邊,隔了竹簾看不真切以為真的是一間屋子。

  一葉小舟從草廬蕩開,瞬間劃出十幾丈遠。沈笑菲面罩長紗擁著披風,打了把細骨油傘,站在船頭自賞湖中煙雨,看也不看他們一眼。她身邊的嫣然和手執長劍的無雙卻目不轉睛地瞪著他們。

  杜昕言凝視笑菲身影,風姿卓卓,立于煙雨湖上自有一番慵懶模樣,幾乎疑為畫中人,不覺癡了。這時鼻端突然飄來一味煙味。回首一看,草廬從廚房處驀得燃起了大火,還帶著一股油煙味。雨水淋上去發出劈啪響聲,顯然事先搭建草廬的材料中已浸過油。火借風勢吹來,杜昕言趕緊拎起信兒躍出草廬。不多時,草廬已燒了個乾淨。

  「好囂張的女人,擺明瞭燒了房子也不讓我們避雨!」信兒氣得跳腳。

  杜昕言唇邊浮起苦笑,望著舟中站立的沈笑菲喃喃道:「這女人,無視律法,三番四次對朝廷命官下手。我是不是該請她去監察院坐坐呢?」

  湖面上傳來嫣然的大罵聲:「自己要闖進來,怨得何人?我家小姐還以好酒待你,你卻說我家小姐下毒?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燒了草廬也不讓你們躲雨!活該淋成落湯雞!」

  杜昕言主僕二人無語的站在蒼梅之下,任由冷雨淋下。

  信兒目送小船劃向湖心,縮著脖子冷得發抖,他疑惑的問道:「公子,真是那個沈家大小姐?乖乖,這大半年怎麼就遇到了她四回?離了京城也能碰到她,沒這麼巧吧?」

  杜昕言望定小船,眼睛微眯了眯。

  他只要心情不好情不自禁就會做出這個動作。看得信兒一抖,心想,沈家小姐非倒楣不可。

  見船消失在湖中煙雨中,杜昕言身影一閃進了草廬。他急切的在殘垣中尋找,終於找著那只黑陶酒罐,裡面落滿了草木灰。把手往罐裡一掏,掏得一把和了灰的濕東西放在鼻間一嗅,神色立時變得古怪起來。

  船上笑菲擁著厚厚的披風微笑的望著一湖煙雨。

  嫣然的氣還沒有消。鼓著腮幫道:「哼!他居然敢寫詩奚落小姐不如丁淺荷!活該讓他淋成落湯雞!今天沒在酒裡下藥便宜他了!」

  無雙靜靜的說:「杜昕言是天池老人的高徒,他起了疑心,不會再輕易上當。」

  笑菲仿佛沒有聽到她倆的話,眼眸深處映出一川煙雨濛濛。

  飄緲霧雨中,兩岸青山如淡墨揮灑,落楓山上的簫音就這樣沒有防備的闖進來,空靈閒適。拋卻了富貴權勢,人心算計,只有自在快活。她定定的站著,油紙傘抵不住雨霧襲擊,披風上密密沾染著濕意。遠處岸邊早已是霧濛濛一片,笑菲卻覺得冷梅之下仍站著一襲青衫,隱隱對她微笑。

  揚州襟江帶海,地處長江淮河交匯之地。江南魚米鄉,年年貢米都從揚州走水路運至京城。朝廷在揚州設江南道糧運司,由戶部直轄。因處江南道地界,又由江南道都府督管。

  杜昕言要查這案子,自然先到江南糧運司所在的楊州。

  他並沒有先到糧運司。明帝喻令一下,戶部督查要員和江南道督府衙門早已經將糧運司上上下下查了個遍。從收米入庫,到裝船起運,每一個環節都被會細細查上一遍。從案發到明帝密令

  他下江南已經有半個多月了,戶部與江南道督府衙門一無所獲。

  杜昕言在京中司糧庫詳問了貢米從上岸到入庫的細節。得知司糧庫收糧入庫一般是上船隨意抽查。用鐵管捅破麻袋,就能知道袋中大米的好壞。但如果官員稍稍大意一點,陳黴米壓在艙底,很輕鬆就能蒙混過關。如果江南糧運司收糧入庫裝船不敢動手腳,那麼船上的陳黴米就是在路上出了問題。

  從揚州到京城的水路上支流眾多,河彎湖泊密佈。杜昕言懷疑貢米是在水上被調了包。他計算了下運糧船的行程,查看地圖,把目光落在了一處叫黑石灘的水域。

  這片水域的地形像一株人參。從主河道分岔出去之後,支流又散成大小河道,像人參的根須呈網狀分佈,水道迂回,形如迷宮。中間又串著四五個小湖泊,水域寬廣。正是水賊藏身的絕好地方。

  正巧他有個江湖朋友衛子浩,杜昕言從衛子浩嘴裡聽說黑石灘正是江南道水上第一幫漕幫的所在地,心裡又多了幾分把握。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江湖中人插手朝廷的事,就不能只依江湖規矩來辦了。杜昕言尋思良久,打算親自走一趟,去黑石灘漕幫摸摸情況。

  放眼望去,黑石攤水陌縱橫,沙鷗飛翔,漫天蘆葦正抽出細細的青莖,一派野趣自然。

  河邊孤零零佇立著一間茶棚。灶上燒著大錫茶壺,蒸著饅頭,擺了兩張方桌。一個穿著灰布短衫躬著背的乾瘦老頭正坐在灶前燒柴。見有客人,趕緊拍了拍手站起來。

  杜昕言自顧自坐下來,將桌上的茶碗擺出一個品字形。

  「客倌,還要等人嗎?」老頭見他們只有兩人,不解的問道。

  杜昕言微笑:「等人,等黑石灘的一顆黑石頭。」

  「公子貴姓?」

  杜昕言用筷子蘸著茶水在桌子上畫了一柄劍,劍尖彎成月鉤狀,正是衛子浩的標記。

  老頭笑了,拱手道:「原來是衛少俠,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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