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蘭陵相思賦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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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柔緩沉穩的聲音離我更近了幾分,似乎已躍至湖岸邊,說道:「莫非姑娘與萱草有極深的淵源嗎?」 阿紫給我的《娘繯訣》,終於有了應用的機會。 我整理好裙裾,從草地上站起,以最優美的姿態轉身,伸手將烏黑柔順的長發自肩上拂到身後,向他嫣然一笑,溫柔說道:「我的名字正是紫萱二字,因見公子賦詩心生感慨,是以貿然而歌,讓公子見笑了……」 青蒿不過學到了阿紫的十之五六,她做出嬌嬈之態時,連我都會忍不住怦然心動。此時我面對著他,一招一式都與書中所載無異,心中料想他會向我投來會意的微笑。 但是,事實卻出乎我意料。 蕭統看到我的瞬間,面容依然端莊沉靜,毫無半點變化,仿佛沒有看見我的溫柔和嬌羞。我甚至有一種強烈的直覺,無論我是絕色少女還是風燭殘年的老嫗,他對我的態度依然沒有任何分別。 刹那之間,我終於深刻體會到了青蒿的心情。或許他是無意,而青蒿只會覺得自己被輕視、被忽略,心中難免會透出淡淡的委屈。 建康皇宮中美女如雲,三皇子蕭綱第一眼看見我和青蒿時,眼神中猶帶著驚訝之色。我從而判斷出即使他們曾經見過無數千姿百態的美人,也決不可能對我們視若無睹。 蕭統的確很特別,美貌並不能誘惑他。然而,正是這種「特別」,讓我渴望接近他、瞭解他。 他站立在我面前,緩緩道:「原來如此,萱草能讓人忘卻憂愁,我才用了此字入詩。看來是我冒犯你的閨諱在先,對不起。」 我保持著剛才嬌柔的模樣,輕輕搖了搖頭。 我本來以為他向我道歉後就會轉身離去,卻不料他眸光轉移到我赤裸雙足上,微微訝異道:「是誰將你鎖住的?」 粗大的萬年玄鐵鎖鏈緊緊制箍著我的足踝,我剛才跳舞之時與肌膚碰撞摩擦,略微可見紅腫的痕跡。 我正愁無人幫我解開這個鎖鏈,見他出面相詢,便答道:「安吉公主。」 他向我走近一步,和藹地說道:「安吉公主是我妹妹,她一向頑劣調皮,為何要將你鎖起來?」 我假裝驚慌下跪道:「原來是太子殿下。是民女自己不小心驚撓了公主的。」於是,我將經過情形大概說了一遍。 他凝視我的雙足,道:「你家在何處?安心在家等候,我會讓人取鑰匙來,替你解開它。」 我低眉答道:「綠柳莊外青石畿,就是我家。」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玉瓶,放在我掌心中說:「這是治療跌打損傷的靈藥,系海外仙山上天然生成的靈芝所製成。你塗抹在傷口處,就不會疼了。」 我見他如此悉心關懷我,將玉瓶收好。心中只覺得無限溫暖,露出喜悅之態道:「謝謝你!」 足部小小紅腫根本不疼!我坐在綠油油的草地上,將玉瓶中的膏狀藥體小心翼翼地傾倒出,依他之言塗抹上足踝,暗中卻時刻留意他的表情。 他雖然站在我面前不動,卻一直關注著我的動作。我見他神態肅然,有心逗他,故意將手顫了一下。那玉瓶沿著我的小腿順勢滾落之際,他終於不再矜持,俯身接住了那只玉瓶。 他的手隔著玉瓶緊貼我赤裸的足心,我忍不住嬌呼了一聲。他察覺失態,急忙撤手遠離,說道:「對不起……」 蕭統接近我的那一瞬間,風中隱隱傳來一陣陣鬱金香花的淡淡香氣,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 我抬頭注目,見他面容帶著深深歉疚之色,絲毫不懷疑我是有意失手引他來取那玉瓶。心中竟然生出不忍之意,深悔自己不該如此戲弄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他將玉瓶交給我,緩緩道:「仔細收好留著備用吧,一日之內,我定將鎖鏈鑰匙送到青石畿,請姑娘靜候佳音。」 我眼望著他轉身登上小舟,回到草廬內。見青蒿合眸入定,並沒有打擾她,直到她將真氣運行數周天,傍晚時分我們才回到綠柳莊。 次日,我聽見輕輕叩門聲響,從大門縫隙看去。是一名行宮侍衛,手中拿著一個錦盒。 我問道:「是誰?」 那侍衛答道:「奴才奉太子殿下之命,將玄鐵鎖鏈的鑰匙交與紫萱姑娘!」 蕭統果然是信守諾言之人,不到一日就將鑰匙送到我手中!我暗自歡喜,急忙打開大門。 那侍衛將一個小盒子遞給我,說道:「因這玄鐵鎖鏈是皇上曾經使用過的聖物,請姑娘開啟後將鎖鑰一併交給奴才帶回。」 我展開錦盒,用盒內小巧玲瓏的鑰匙打開鎖鏈,將鎖鏈,鑰匙一起交給那侍衛。 他伸手接過,上馬說道:「多謝姑娘,奴才覆命去了!」 他去不多時,我又聽見了一陣叩門聲,心中無限疑惑,唯恐那侍衛去而複返。走到門前向外張望,卻大為驚異。 站在宅院門前之人,竟是青蒿最厭惡的那名身著淡紫錦衣的四皇子蕭績。 五 月落林餘影 他身後尚有兩名侍衛跟隨,前來叩門者正是其中一人。 我暗自揣測他怎會得知我和青蒿的居所,頓時想到了三皇子蕭綱。今日蕭綱相約我前去東郊仙人湖泛舟,此時一定前往湖畔等候,但還不至於讓四皇子蕭績得知我的蹤跡或讓他前來接我。除非是太子蕭統命人送那玄鐵鎖鏈鑰匙與我時,被蕭績手下暗中跟蹤,讓他發覺我們隱居在此,前來一探究竟。 如果事實真是如此,那蕭績對太子表面恭順謙卑,暗地卻調查太子所作所為,其心昭然若揭。 那侍衛又叩擊門環數下,高聲問道:「院中可有人嗎?」 我心中已有主意,答道:「有人,請問閣下是誰?」 那侍衛道:「四皇子來訪,請姑娘開門一見!」 我閃身退到門一側,向外說道:「我們家中僅有姐妹二人,並無男丁,替人做些針線活計為生,並不認識皇族中人。男女貴賤有別,恕我們不能見四皇子殿下。」 門隙中依稀可見蕭績劍眉微挑,略帶怒意道:「你是何方民女,竟敢欺瞞本王?若是不認識皇族中人,足上繡鞋系何人所贈?因何故被玄鐵鎖鏈鎖住?又是何人替你解開?本王真心來訪,若再推三阻四,休怪本王不知憐香惜玉!」 我暗自佩服此人神通廣大,對近日發生之事竟然了若指掌。不但知道蕭綱贈我繡鞋,還知道安吉公主捕獵鎖住了我,太子替我尋來玄鐵鎖鏈的鑰匙。時刻關注著兄弟姐妹的一舉一動,堪稱厲害角色。只是其人過於飛揚跋扈,讓人半點好感皆無。 那門扉並不牢固,那兩名侍衛將門推開闖入。我早已料到會是如此結果,倚著一株大葉綠芭蕉靜靜站立,並沒有表露出恐慌的神色。 四皇子蕭績緩步而入。他頭戴金冠,身著淡紫紗罩的白色錦衣,俊美的雙眼掠過一絲譏刺和陰鷙的冷光,幽沉的眼神灼灼逼人,端視著我。 他看了我半晌,嘴角揚起一抹輕笑,道:「果然不錯。你叫什麼名字?」 我輕輕道:「紫萱。」 他接著問道:「你認識字嗎?」 我簡短答道:「認識。」 他黑眸冷光漸漸收斂,投射出另一種柔和的光芒,說道:「這個名字很好,你以後不必在此辛苦度日了。既然沒有父母兄弟,在蘭陵也是無依無靠,不如隨我回京城建康去,我一定不虧待你。你若有姐妹放心不下,不妨帶她一起去。」 我見他出語就要帶我走,想必以前對待其他女子亦是如此肆無忌憚,且行事陰沉,心中更加鄙視其為人,說道:「我在蘭陵辛苦慣了,不想離開這裡。」 他向我漸漸走近,臉色微沉。 一名侍衛見他略帶不悅,隨即勸我道:「姑娘可要思索明白,蘭陵雖好,怎及京都繁華?在這鄉野之地,日後不過嫁與粗莽村夫,怎及四王爺地位高貴、人品風流……」 另一名侍衛環顧院內繡坊必備之物,說道:「姑娘以此為生,年年為他人作嫁衣,為何不替自己日後打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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