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零陵飄香 | 上頁 下頁
二〇〇


  「於是我往山下跑去,可惜……我沒有遇到要找的人……」雁秋的語調帶著森寒的冷意,「我遇見了一群突厥兵。」

  葉薰聞言手一顫,手邊的杯子滾了一個骨碌跌落到地上,破裂的聲音在在寂靜的空間裡分外尖銳淒厲。她震顫的視線投向雁秋,入目處卻是一片死寂如灰。

  陸謹治軍嚴苛,律令森嚴,而且為了收攏民心,他嚴格控制士兵,極力做到不擾民眾,但即便如此,涼川城內也時不時發生平民人家妻女財產遭到擄掠地事件,更何況戰事方熄的城外了。

  葉薰想要開口,卻連開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她能夠說什麼?安慰她?開解她?這一切毫無用處,任何言辭在這樣地遭遇面前只是一種虛偽蒼白……「我被他們抓回了營地……我本來想著一死了之,可是……」雁秋輕薄地笑了,帶著嘲諷的韻味,「可是想到他還在那裡,還在那裡等著我去救他,我竟然捨不得死了。不見他最後一面就死,我實在不甘心。」

  「這樣想著,無論什麼苦楚我都不在意了。」雁秋冰冷地語調繼續講述著,對那段過往,她仿佛已經沒有任何傷感痛楚,只餘下接受現實地麻木冷漠,「也許是上天聽到了我的祈求,我地期盼竟然成了真……是沈將軍救了我,雖然那已經是很久之後了。沈將軍領兵北上,那些突厥兵馬恰好被他率領的人馬伏擊殲滅……之後沈將軍帶著我潛入別莊,我終於又回到了那裡……」

  「他還是躺在那張床上等我呢,」說到這裡,雁秋的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已經一年過去了,他依然在等著我,甚至他的頭顱都偏向門口的。即便那張床上躺著的,只只是一具穿著腐朽衣物的白骨……」

  「原來他就那麼靜悄悄地死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死的……」

  葉薰不堪忍受般按住胸口,雁秋輕飄飄的講述語調如同延綿不斷的劇毒,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生生纏住人的心臟,縈繞不絕。

  看著葉薰臉上的傷痛,雁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氣之大幾乎要把她的骨頭折斷。

  她直視著葉薰的雙眼,一字一句地問道:「可是,你告訴我,為什麼他的骨頭是黑色的?」

  黑色的?

  葉薰木然了好大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雁秋問了什麼。骨頭是黑色的,這是說……她不敢置信地抬頭看著雁秋。

  「請來地軍醫說,那是天乙斷的劇毒,中毒的人一開始什麼症狀也不會有。任多麼高明地大夫也無法發現,只有在積累到一定程度之後才會開始慢慢衰弱,直至死亡。大夫說從少爺遺骨來看。是長期微量的服用才會有這般情形……」

  「我一直無法相信,無法相信竟然會是你。」雁秋地眼睛一瞬不瞬地緊盯著葉薰。迫人的目光燃燒在她的身上,像是要破開肌膚,只看到內心深處,「你怎麼能夠……」

  「我沒有……」葉薰忍不住說道。

  「那麼整個蘭薔園的飲食只有你我二人負責,你認為會是誰?是我嗎?我害死了他?」雁秋寸步不讓地問道。冷冷看著葉薰,「一開始我也不相信是你,我不相信是你幹的,你為什麼要殺他?我總是在想,你和他那麼情投意合,根本沒有理由這麼做。」

  「直到後來戰事緩和,沈將軍安排我回了京城。自從回到了京城,每次看到你,我就想親口問問你。可是將軍有他地大事,我不能壞了他的計畫。我只有忍住,只有告訴自己。不可能是你……你沒有任何理由這麼做。」

  「可是,直到前些日子。才終於知道……」雁秋冷冷的目光直逼葉薰。滿是諷刺,「蕭若嵐。哈,這個名字可真是動聽,當年前來蘭薔園議親的那些小姐們恐怕沒有一個有這般風雅的名字吧?可惜,少爺他自始至終都不知道,不知道你竟然還有這個名字……」

  「雖然沈家對蕭家不仁,可蕭家本就罪有應得。你竟然能夠狠心下此毒手,還如果不是你暗下毒手,如果不是你們姐弟勾結突厥兵馬,他怎麼會死?怎麼會?」

  雁秋的控訴一聲聲傳來,葉薰心亂如麻,此時的她的頭腦一片混沌,只能無力地掙扎道:「不是我,我並沒有……」

  「沒關係,是不是你,都沒有關係了,」雁秋得意的笑了,冷然打斷她地話,「反正你很快就要去見到他了。」

  「什麼?」葉薰猛地睜大了眼睛。

  雁秋的眼神飄向摔碎在地上的哪幾塊碎瓷片,森然一笑,「他那麼喜歡你,如今我送你下去陪伴他,他一定覺得很歡喜吧,到時候,你親自向他解釋說明……」

  葉薰覺得頭腦瞬間短路了,她真地在茶水裡面下了毒!而那杯茶……「那杯茶!」葉薰騰地一下子站起來,卻因為雁秋的拉扯站立不穩,重重摔在地上。

  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遠處卻適時傳來一聲尖叫。

  是宮女驚懼到極點才會發出地聲音。而方向正是沈皇后地寢宮。

  雁秋的一隻手還在緊緊拉扯住葉薰地衣袖,聞聲茫然地抬頭看向遠處,仿佛依然未曾困擾她的噩夢中清醒過來。

  因為摔倒,地上碎裂的瓷片割入小腿,葉薰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像是心臟生生裂開了一個口子,鮮血順著傷口流下來……

  ※第十卷 誰主沉浮誰主天

  第一章 歷劫(一)

  是不是總在失去了之後,才會格外懷念珍惜。沈皇后病情加重,竟然到了旦夕頃刻的地步,這個消息讓整個皇宮和朝廷都震動起來。畢竟皇后娘娘日常的身體狀況就算稱不上強健,比起皇帝陛下也絕對好上不止一籌。雖然在那次暈過去之後,身體一直不佳,但御醫也說了只是心緒波動太大、精神勞累而已,調養生息一段時日即可恢復。

  原本輕描淡寫的病症頃刻之間竟然就到了垂死的時刻,這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原本就病弱不堪的皇帝在聽聞這個消息之後更加悲慟難耐,可惜病體支離,難以支撐,不得已只交待由大將軍沈涯入宮探望照顧皇后,並整備後續事宜。

  對這種安排,朝廷雖然有所非議,但礙于沈涯的權勢,一切非議在未成形之前就煙消雲散了。

  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不是由含笑周旋侍奉了二十年的皇上陪伴,而是由她最重要的人陪伴,這是否算是一種幸福呢?可真正的幸福應該是和心愛的人一生相守吧?

  葉薰臨窗而立,默默想著。

  記得沈皇后不是選秀,而是禮聘入宮的。據說皇上在一次貴族女眷的宴會上見到了還是少女的沈含嫣,僅僅是驚鴻一瞥,卻從此夢縈魂牽,回到宮裡簡直茶飯不思。終於等不及選秀,就頒下旨意,以妃禮將她迎入後宮,寵愛殊絕。

  究竟是沈涯他們刻意營造了那場驚豔的相遇,還是這不過是場意外。卻因為無法拒絕而被他們乾脆利用徹底?

  窗外的雨下的格外蕭索,水珠敲打在庭前的白玉階上,音色恍如沉悶模糊地鼓點。隔著一層雨之幔帳。庭院裡花木綽約朦朧。葉薰閉上眼睛,微冷的空氣洗不去這滿身滿心的疲憊。直到房門開啟地聲響傳來。沉悶的精神才不得不提起。有些現實,總是需要面對。

  「沈將軍。」她轉過身來,向著來人禮貌地微一頷首。只是因為精神的疲憊,連神情都是淡漠的。

  而沈涯也一樣,他甚至比她更疲憊。無言地走近桌旁。他順手拉開椅子坐下來,緩緩道:「這些日子讓你久等了。」禮貌地語調中帶著冰冷的韻味。

  「無妨,將軍事務繁忙,葉薰自然理解。」葉薰一邊說著,一邊暗中打量沈涯的神色。沈皇后地死亡,與她也脫不了干係,可是自從事發那天被宮人嚴苛詢問了整件事情的前後緣由之後,就再也沒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過這場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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