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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聽到他終於問起這個問題,葉薰心裡一沉,她真的無法想像,如果他知道,那一晚上動手的人是……

  「我被河水沖到了下游,然後被過路的船隻救起來……」葉薰言辭模糊地說道,「可惜那時候我昏迷地厲害,可不知道是怎麼樣的情形,只知道在入城的時候被小宸救了。」其實這也是實話,一路上她確實處於昏迷狀態,連走了多少天都不知道。

  沈歸曦沉默不語。葉薰在城門口被蕭若宸親自救出的經過目擊者數以百計,根本不可能隱瞞得住,眾人皆流傳說那些商人明著是藥材商,實際上是專門綁了良家女子走私奴婢的人販子。只是這一次偏巧綁了葉將的姐姐,又不巧被葉將軍火眼金睛識破了,才戳穿了他們的真面目。

  京城裡議論紛紛,皆說這是大功德一件,也免了再有無辜女子遭他們的禍害。可沈歸曦卻心中存疑,他縱然不管家中的來往事宜,卻也多少知道文善堂與沈家的關係,光是他們每年獻給沈家的年禮就數以萬計,綁架走私女孩子才多少銀子?

  第二十章 歸途

  見沈歸曦的神色越發陰霾,葉薰心下不忍,她本來就不想深入這個話題,轉而言道:「幸好我並沒有受什麼傷,至於那些人,刑部會從嚴徹查的,想必不久就……」

  葉薰話只說了一半,卻被沈歸曦接下來的動作打斷了。他猛地將葉薰擁入懷裡。沉默了良久,她才聽到他開口說道:「對不起……」低沉內斂的聲音裡滿是歉意和心痛。

  堅定有力的心跳聲傳入耳中,反復觸動著心底最深處的那根弦。葉薰將頭埋在他胸口,抬手環住他的腰,輕聲說道,「我不是好好的嗎?不要說對不起。」

  「不會有第二次了。」沈歸曦抱緊葉薰,低聲道,「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無論……想傷害你的人是誰?」和緩平淡的語氣裡蘊含著的是深沉的決

  「嗯。」葉薰下巴壓在他寬闊的肩膀上,用微帶鼻音的聲音低低答應著。

  窗外溫暖的夏日陽光透進來,明亮的橘黃色光華中,一切都柔軟起來,如水晶般剔透玲瓏。她相信,無論那些若隱若現的陰霾是何其厚重,頭頂之上始終有一片屬於他們的明淨晴空。葉薰靜靜地依偎在他的肩頭,感受這一份難得的靜謐和溫馨。時間卻流逝地飛快,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熟悉的聲音傳入房裡,「小姐,馬車準備好了,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動身嗎?」

  是湘繡回來了。葉薰從沈歸曦懷裡掙脫出來,轉頭看了看天色。確實不早了。「你去替我向執事大師請辭吧。就說我身體不適,不親自去辭行了。」葉薰吩咐道。

  湘繡領命而去。葉薰簡單收拾了一下妝容,準備離開了。

  只是心裡還有一件掛心的事情始終放不下。葉薰一邊收拾,一邊問道。「你哥哥和雁秋現在怎麼樣了,我一直想去見見他們,可惜找不到機會。」

  提到沈歸暮,沈歸曦皺起了眉頭,神色有些黯淡。

  「怎麼了?」葉薰心裡一緊。連忙坐直了身體,問道。

  「他身體本來就不好,這次的病情好像更嚴重了。」沈歸曦搖了搖頭,說道,「其實,回來之後我也沒有見過他,只聽萬總管說因為身體原因,他已經搬到城外別莊去休養了。我本來還想去看看,可萬總管說他的病情最忌打擾。讓我等一些時日再去……」

  「倒是雁秋見過一次,現在她時常入宮去陪伴皇后,皇后娘娘好像很喜歡她。」

  聽了沈歸曦的話。葉薰心裡越發沉滯。沈歸暮地身體本來就不好,在突厥人破城的這些年。他們沒有芳月閣可以棲身。必定要東躲西藏,辛苦度日。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書生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地弱女子……

  見葉薰神色憂慮。沈歸曦溫言開解道,「你也不必太傷心,他們這兩年也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辛苦,你可知道他們是怎麼躲過突厥人地搜捕的?」

  「怎麼辦到的?」葉薰睜大了眼睛,這是她一直大惑不解的事情。當時荒人的包圍網縝密周全,自己和沈歸曦跌落懸崖都沒有逃過他們地搜捕。而沈歸暮和雁秋兩人卻一直消息全無,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他們究竟是藏到了哪裡才能夠脫開包圍呢?

  「他們根本沒有往山下走,」沈歸曦笑道,「當時他們的馬車被突厥人劈開,兩人都摔出了車,滾落到草叢裡。四周一片混亂,眼見沖不出去,兩人偷偷在樹叢裡躲了一陣子之後,索性趁亂返回了山莊裡。之後就在山莊裡躲了兩年。」說起這段經過,沈歸曦眼神中閃過毫不掩飾的讚賞。

  在山莊裡!山莊不是被荒人給一把火燒掉了嗎?

  稍一回想,葉薰立刻醒悟過來,荒人是將莊子火燒掉了沒錯。只是當晚就下了一場雨,沈家的山莊占地廣闊,火勢再大,一天的時間也不可能燒掉整個莊園。

  山莊裡值錢的細軟物件早已被搶掠一空,荒人不可能有興趣再去細看那些殘骸廢墟。卻沒有料到,他們一直苦苦追捕的要犯其實近在咫尺。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這個簡單地道理。其實自己和沈歸曦又何嘗不是?躲在突厥人勢力最強盛的涼川城裡。

  「就算殘留的山莊能夠容身,也終究也比不上在府裡地日子,難怪他病情加重呢。」葉薰悶悶地說道。縱然知道沈歸暮的日子並沒有自己想像地那麼艱難,她依然覺得心酸。

  「放心吧,如今別莊裡不僅有京城地名醫日夜守候著,連宮裡最好的幾位御醫都被皇后娘娘派了過去,」沈歸曦知道葉薰在擔憂,安慰道。

  一邊說著,隨口笑道,「說起來,皇后娘娘對哥哥地病情似乎比父親還要掛心呢。我回來不過兩天功夫,就已經親眼見到好幾趟她賜下補品藥材送去別莊了。」

  葉薰這才心下稍安,有這麼多名醫在,沈歸暮的病情總會慢慢好起來的。

  兩人正說著閒話,湘繡已經辦完諸事回來了。

  縱然心裡十二萬分地不願意,可時間已經太晚了,葉薰只好無奈告別沈歸曦,坐上了回去的車。

  躺在秋香色的柔軟靠墊上,葉薰慵懶地伸了伸腰,放鬆身體。今天不過是去廟裡進一趟香,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回想起這一天的波折起伏,葉薰嘴角忍不住揚起一絲笑意。縱然有些意外的打擾,但心裡最擔憂的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此時她的心情既舒爽又輕快。

  歡樂的心情一直保持了大半條路,直到視線隨意地掃過車廂,葉薰才忽然發覺湘繡的神色有些不對勁兒,整個人看起來都蒼白憔悴,神色恍惚。她連忙坐直了身體,問道:「湘繡,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湘繡正在出神,猛地聽到葉薰的話,禁不住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連連擺手。

  「你臉色不太好,是身體不舒服?」葉薰疑惑地問道。

  湘繡不自然地笑了笑,道:「小姐,奴婢只是在想些事情……」

  「什麼事情?」葉薰追問道,又忍不住插嘴道:「我不是說不用叫什麼奴婢了嗎?」記得以前在國丈府的時候,湘繡和自己之間私底下也是你我相稱的,離別了四五年,再相見反而拘謹起來,動不動就自稱奴婢。她是什麼時候養成這種習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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