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陵飄香(62)_學達書庫

六二

　　兩個小鬼而已，真當自己是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了，還月下決戰，說得倒好聽。葉薰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但轉念一想，腦中不自覺地浮現起沈歸曦這一年多來勤練武功的身影，她又開始有些擔憂了。蕭若宸原本的武功是比他高，但現在呢？一個每天有名師指導，勤學苦練，一個只能自己摸索……

　　越想越覺得忐忑不安，葉薰又掃了信箋一遍，放下信箋，轉身出了房門，向所說的決鬥地點走去。

　　兩人相約的地點是翰碧園東側的空地，出了大門，葉薰沿著花園中的小路輕車熟路地向林子深處走去。

　　穿過一叢小樹林，卻聽見有細碎聲音從林子深處傳來，葉薰不禁停住步子，側耳分辨，似乎是有人在說話。寒風之下語調和音質都扭曲變形了，傳入耳中像斷斷續續的哀歎。她打了個哆嗦，一些不太好的記憶隨著料峭的寒風又重新蘇醒過來。猶豫了片刻，她壓抑住膽怯，小心翼翼地繞過幾棵大樹，向樹林深處遠遠望去。

　　遠方一棵大樹下，兩個身影相對而立。寒風將一個秀氣的聲音隱約送入耳中，「我好擔心……晚上都睡不著覺……你去了那麼久……」

　　濃密的樹木枝葉掩映下，林子裡月光晦暗不明，葉薰只能勉強分辨出那是一男一女。隔得太遠，風又太大，兩人的對話也只能聽見隻字片語。只是從這簡單幾句話來分析，兩人似乎是一對戀人。

　　也許是府裡哪個丫鬟和小廝趁著夜晚偷偷跑出來約會吧，葉薰想，暗笑自己膽子太小了。

　　這時林中的兩個身影逐漸靠近，似乎是要擁抱在一起，這更加證實了葉薰的猜想。

　　既然如此，自己就不要繼續偷窺了，葉薰不好意思地想，轉身準備離開。

　　可剛要轉身，忽然一個身影向後退開一步，一下子脫離了黑暗的束縛，大半個身軀都暴露在明晃晃的月光下。

　　葉薰瞬間睜大了眼睛，那個身影……就算是驚鴻一瞥，就算是月色晦暗，就算是相隔遙遠，就算是重重的枝丫掩映，她也絕對不可能看錯的……

　　那個身影……竟然是蕭若宸！

　　震驚無以復加，葉薰大腦直接進入了當機狀態，以至於完全沒有聽見兩人後來的對話。等回過神，葉薰好不容易把自己的目光從蕭若宸身上拉開，投向陰影之下的另一個人。

　　仔細分辨了幾眼，越看越像陳卉兒。為了看得清楚一些，葉薰忍不住按住樹枝向前湊了湊，啪的一聲輕響，一根細嫩的柔枝受不住力折斷了。

　　葉薰驚得心臟漏跳了一拍。

　　林中女子似乎聽見了聲響，向葉薰望過來。銀光灑落在那張俏麗秀美的臉蛋兒上，果然是陳卉兒。

　　「怎麼了？」蕭若宸搭住她的肩膀，問道。

　　「好像聽見什麼聲響……」陳卉兒小聲說道，一邊向林子外面張望。

　　「你多心了，這麼晚，哪裡會有什麼人？」蕭若宸笑著安慰道。

　　陳卉兒乖巧地點點頭，收回了視線。

　　蹲在灌木叢裡的葉薰這才松了一口氣，卻又馬上想到，我心虛個什麼勁兒啊，又不是我在偷偷私會。對了，這時候她應該跳出去大喊一聲，你們兩人這是……這是在幹什麼？

　　就在葉薰猶豫不定的時候，陳卉兒已經撲到了蕭若宸懷裡，秀氣的聲音帶著絲絲戰抖，「可是……我真是害怕……萬一……沒有效果……」

　　蕭若宸攬住她的肩膀，輕輕拍著，溫和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不用擔心……不久……離開……」

　　隔得太遠，葉薰拼命伸長了耳朵也只聽見了零星幾個詞語，但是光從看到的動作上，有一點是確信無誤的了。

　　這兩人真是在約會！

　　葉薰半石化狀態地縮在樹叢裡，看著林中兩人的身影，用腦中僅余的一點兒清明不斷思索著，這……這怎麼可能？他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自己竟然沒有發覺絲毫端倪。

　　仔細回想起來，陳卉兒對蕭若宸的關心確實不同尋常，沒事的時候就喜歡往蘭薔園鑽，與蕭若宸有關的消息也總是格外關注，甚至自己知道的資訊還有不少是她告訴的呢。可是……她就是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勁，至於哪個地方不對勁……

　　這兩人也太小了吧！葉薰想了半天才終於想出一個勉強說得過去的理由。完全沒有想起在這個年代，兩人的年齡完全可以談婚論嫁了。

　　林子裡，蕭若宸攬住陳卉兒的肩膀，又低聲說了什麼，陳卉兒乖巧地點點頭，然後兩人相攜向著林子深處走去。

　　跟上去？算了，別跟偷窺狂似的，而且也不想受更多的刺激了，葉薰收回視線，心思重重地走出了林子。

　　葉薰失神一樣回了自己房間，完全忘了自己這一趟的目的。這怎麼能行？這怎麼能行？

　　這是早戀！他才幾歲啊，竟然敢這麼……而且還瞞著自己！躺在床上，她越想越憤慨，心裡失落得很。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一手撫養長大的好寶寶被人騙了去，不再屬於自己了。這時，她很想揪住蕭若宸的耳朵狠狠地教訓他，你什麼時候幹的好事？竟然敢瞞著我！其實，從另一個角度想想，卉兒這個女孩還不錯，性格爽朗體貼，長相也是絕對的水靈，與自家老弟站在一起很相配……

　　葉薰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她真希望自己馬上進入夢鄉，明天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從頭到尾都是在做夢。葉薰感慨地想著，卻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問題。什麼呢？她思索了半晌，才猛地想起，他不是要去決鬥嗎？怎麼約戰變成約會了？

　　葉薰騰地掀開被子坐起來，難不成……

　　這時候，一陣咚咚聲傳入耳中，打斷了她的思緒，有人在敲門。

　　不等葉薰出言詢問，一聲低沉溫和的聲音傳入房裡，「姐，你在嗎？」

　　「我不在！」沉默了片刻，葉薰氣呼呼地說道。別以為可以輕易原諒你，竟敢把我蒙在鼓裡。

　　外面蕭若宸愣了一下，隨即用無奈的聲音叫道：「姐……」拖著長長的尾音，聽起來有一種近似寵溺的味道。

　　葉薰原本不想理會他，可等了幾秒鐘就心軟了，總不能讓他站在寒風裡吧，春天的夜晚涼意沁人。她跳下床打開門，讓蕭若宸進來。

　　雖然在心裡反復練習了無數遍，構思了無數種「嚴刑拷問」的方法，但真的面對他，葉薰反而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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