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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宇文邕……

  四目相對,他的黑眸深深的,灼灼而熱烈,像要把人吸進去一般。我心中也有些動容,走的時候根本沒有想過,我跟他還會有重逢的一日。

  他輕抿一口碗中的湯藥,忽然俯身吻上我乾涸的唇……我猝不及防……他舌尖溫柔,一點一點將苦藥注入我口中……我沒想到他會在眾目睽睽這樣做,倏地睜大了眼睛……他無比接近地看著我,卻不肯再放開我的唇,一手擁住我的腰,深深地吻著,溫柔卻又充滿了侵略性。

  我沒有回應,他緩緩鬆開我,眼中滿是留戀,晃了晃手中的湯藥,說,「怎麼,想讓我一直這樣喂你喝藥麼?」

  碧香見宇文邕如此對我,眼中有掩飾不住的驚喜。身後的滿屋奴僕也都小聲議論著什麼。

  我無奈,只好捏著鼻子,接過湯藥咕嚕咕嚕喝了下去。

  「這樣才乖。」宇文邕在我床邊坐下,修長的手輕拂我的髮絲,唇邊的熱氣繚繞在我耳邊,聲音磁性而深情,「你還記得放你走之前,我在宰相府跟你說過什麼嗎?」

  我眼中有悠然地歎息,怔怔地看著他,儘管前塵如夢境,我也依然記得——

  「如果我再遇到你,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把你留在身邊。

  ……一生一世,你都別想再離開。」

  他輕銜住我的耳垂,呼出濃魅的熱氣,幽幽地說。

  注:

  ①宋代,楊萬里。詩為稱頌西湖,全文為,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②先秦古歌,見於劉向的《說苑》卷第十一善說。

  Chapter 4 望仙樓上望君王

  一.

  我不知道妙無音的「地羅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可的確是效力非常。這段日子裡,宇文邕派了十幾個大夫輪流來給我看診,鹿茸,雪蓮,人參等珍貴藥材也像流水一般地送過來,可是我調養了半月有餘,身體依然毫無起色。那時肩膀被刺了一劍,傷口日漸癒合,皮膚上終於再無痕跡,可是每每想起被妙無音關在牢裡那幾日,想起我在熊熊烈火中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等待蘭陵王的心情……就仿佛是一場噩夢,令我心寒不已。

  身心受創。

  要想真正恢復,恐怕還需要一段很長的時日。

  最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碧香伺候我梳洗打扮,看了看天色,說,「這個時辰,司空大人應該就快過來了呢。」她臉上忽然帶了些喜色,走過來神神秘秘對我說,「小姐,最近司空大人在西苑大興土木,新建了一處樓宇,聽說是要送給小姐您的呢。」

  我倚在床上,微微一愣,說,「宇文邕還真是大方啊。他經常送樓給女人的嗎?」即使想給外人造成沉迷聲色的敗家子形象,也不用真金白銀投入這麼多吧。

  碧香搖搖頭,答道,「司空大人出手一向闊綽,可是要興建一處樓宇給府裡的侍妾……這可還是頭一回呢。」

  我心下不知為何微微一動。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宇文邕對我,也真算是很好了。——想起剛剛醒來那日,自己也真是沒用,他喂我喝藥,輕銜住我的耳垂……我見到他本就有些百感交集,那時更是氣血翻騰,竟兀自又昏了過去。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後來他再也沒有對我做出任何越軌的舉動。大概是怕我再昏過去吧。……這半個月以來,他每日下了朝就跑到我房間來,完全把這兒當成了半個書房。窗下還擱著他的大書案,上面擺著各色名貴的毛筆和紙張。大部分時光裡,他就坐在那裡看他的摺子,我則倚在床頭翻翻詩經,或者發呆,兩個人都不說話,只是靜默地陪伴著彼此,氣氛倒也算融洽和諧。

  其實宇文邕對我的心意,我也不是一點都感受不到。可是我又能怎麼辦呢?很多個夜晚,那些與蘭陵王在一起的畫面總是流光碎影般地在眼前劃過……心裡很亂,這一切的一切,我真的想不明白。

  我歎了口氣,忽然覺得有些煩悶,於是對碧香說,「幫我更衣吧。想出去走走。」

  碧香就是話多的那種類型,聽我這樣吩咐,又絮叨道,「小姐都在屋子裡悶了半個月了,也該出去走走了。說起來,小姐不在的這些時日裡,司空府也跟從前不一樣了……那個媚主子啊,以前那麼擠兌小姐,現在可好了,比她更厲害的主兒來了,真是新人換舊人呢……」碧香絮絮說著,我也沒怎麼聽明白。她幫我挑了一件大橘色掐褶牡丹紋金線錦袍,回過頭來問,「小姐,今天穿這個可好?」

  我愣了一下,心想我和她的審美果然有差異……搖了搖頭,說,「有低調點的嗎?」怕她不懂低調的意思,我又補充一句,說,「就是素一點的。這司空府裡女人多,這樣招搖的衣裳,以後還是少穿為好。」

  碧香一愣,隨即就用很崇拜的目光看著我,說,「小姐真是冰雪聰明,懂得……哎,那個詞兒怎麼說來著?」她認真想了會兒,說,「對,韜光養晦!以前奴婢怎麼沒發現小姐原來這麼聰明呢,現在司空大人有多重視小姐,全府人都看得到……因為奴婢是小姐的丫頭,那些人再也不敢欺負我了呢……」

  我歎口氣,心想這樣可不好,這孩子說什麼韜光養晦,其實就是覺得我是在裝傻充愣,把我當大尾巴狼了吧。而且,這詞用在這裡似乎也不合適。

  「碧香,你就留在屋裡吧,我自己出去就成。宇文邕要是來了,你也好幫我接待他一下。」我披上一件淡青色半長紗衣,一心只想清淨一會兒,也不等她回答,打開房門就溜了出去。

  司空府果真很大。我穿過幾扇月牙門,穿花拂柳地沿著青石小路往南走,不一會就迷失了方向,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了。

  此時正是夏日,蟬鳴陣陣,帶著一種盛夏荼靡的味道。前方是個樸實的院落,與北苑奢華的樓宇不同,只有幾處青磚瓦房,四周也並無園林花景點綴。正中擺著一張石桌,一個女子獨自坐著,一身素衣布裙,與這院落的整體風格倒是十分熨帖。

  我不知這是什麼地方,正猶豫著要不要往前走,那女子忽然回過頭來——

  四目相對間,雙方都是微微一愣。

  一雙吊目鳳眼,顴骨很高,不見得有多美貌,只是五官拼湊在一起有種很嫵媚的味道。只是記得上次見面的時候,她還衣著奢華,氣勢更是與如今完全不同。若不是因為曾被她毒打而對這張臉記憶猶新,我都不敢相信過去囂張跋扈的那個女人會變成今天這樣。

  「媚……」媚什麼來著?我只記得當時大家都跟她叫媚主子,具體是什麼名字,倒是完全不記得了。

  她倒是很記得我的名字,看著我道,「元清鎖。」她頓了頓,說,「今時今日,你若願意,叫我紅香就可以。」

  我點了點,一時沒有說話。畢竟是曾惡毒對待我的女人,也沒想過會再碰見她,如今見她這個樣子,倒不知該做何態度了。

  「你怎麼會在這兒?」我忍不住問道。記得過去她可是煙雲閣最受寵的侍妾。

  「其實我能有今日,還真該謝謝你。」媚紅香一指身旁的石凳,示意我坐下。可是說這話的時候,她神情裡倒不似有怨毒。

  我索性就走過去坐下,不動聲色問道,「哦,這話怎麼講?」

  媚紅香卻細細端詳我片刻,說,「你果然跟從前不一樣了。出落得越發撩人,性子也伶俐,難怪邕他會對你情有獨鍾了。」

  我微微一愣,據說府上侍妾都稱宇文邕為「大人」,她竟然順口叫出他的名字,眼神裡也透出一抹濃濃的情意來。可見她對他,倒真有幾分真情。

  媚紅香頓了頓,似是定了定心神,又說,「大人回來之後,就開始著手調查你離府的事。知道是我毒打你之後,大人勃然大怒,竟然下令將我趕去冬屋。」

  「冬屋?」我怔怔地重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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