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蘭陵皇妃 | 上頁 下頁
一七


  「……皇上和司空大人呢?也病了嗎?」我勉勵支撐著旁邊的石桌坐下,疼得脊背陣陣冷汗,可是覺得事有蹊蹺,是以問得詳盡些。

  「皇上前兒個清早就已經起駕回宮,宰相大人是昨晚才病倒的。司空大人也身子不爽,御醫給配了藥,正在房間休養呢。」

  照這情景,看來他們也無暇顧及水牢的事了。可是為何宰相府會一夜之間全數病倒?連我自己都深受其害?

  「不行,我得去看看。」我扶著桌子站起身,踉蹌著朝宇文護的房間走去。「你去派人檢查一下廚房,看是不是有人在食物裡下了毒,就說是夫人讓查的。」因為內心細微的緊張和恐懼,我變得聲色俱厲,那小廝被我唬了一跳,急急應了一聲,往廚房的方向去了。

  我勉勵行過西苑的月牙門,驀一側頭,透過層層花木,卻隱約看到鏤花的窗邊坐著一個頗為熟悉的身影。一襲孔雀藍色長衫,膚色黝黑,面容雕刻般俊美,周身散發英挺之氣。——正是宇文邕。

  只見他似是無意地環顧一下四周,卻並沒有看到站在花架後的我。揚手把一碗湯藥順著窗口倒掉,眉宇間凝著一抹複雜的神色。

  我一愣,不由暗自思忖著,看他面色紅潤,根本不像患病的樣子,又賊眉鼠眼地將藥倒掉,莫非他裝病只是為了掩人耳目?莫……莫非宰相府這毒是他下的?

  注:

  ①樂府原意是掌管音樂的官府。漢、魏、兩晉最高統治機構常設有樂府機關,制定樂譜、搜集歌辭、訓練樂員等。凡由樂府機關配合樂譜演唱的歌辭叫樂府詩。

  ②出自清·納蘭容若《臨江仙·寒柳》。

  chapter 4 別時容易見時難

  一.

  心下驚疑不定,剛想無聲離開,腳下一軟,還未等邁開腳步,腳踝處傳來一陣劇痛,我忍不住呻吟一聲,整個人就朝地上栽去……

  「誰?」宇文邕驚覺有人,條件反射地厲聲喝道。一邊大步走出房門繞到樹後,見到是我,倏地一愣。

  我無力地癱倒在地上,胃中絞痛被腳踝上更加濃烈的痛楚所掩蓋,傷口忽然迸裂開來,殷紅的血液汩汩流下來,染濕了裙裾,一片冰涼。

  「好痛……」我臉上一陣青白,虛汗淋漓,聲音微弱地呻吟道。

  宇文邕遲疑片刻,俊臉上掠過一絲防備,終是橫抱起我,朝房裡走去。

  身體軟弱無力,意識已經模夯清,隱約感覺有人狠狠把一碗苦藥灌到我嘴裡。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上的疼痛逐漸緩解,我睜開眼睛,四周一片鏤金花帳,原來自己正躺在宇文邕奢華的塌上,腳踝的傷口被重新包紮過。窗外的風卷來一絲涼意,東方微露魚肚白,這一夜竟如此漫長。

  胃中還是陣陣翻騰,腳踝麻麻地疼著,想來他給我喝的定是些鎮痛寧神的湯藥,治標不治本。

  宇文邕坐在紅木桌旁,面無表情地抿口茶,抬眼看我,雙眸炯炯。

  「你怎麼回來的?」他挑了挑眉毛問,聲音中半點溫存也無。

  「……騎馬回來的。」我身子虛弱,見他這種態度更是火大,故意打岔道。

  「……我是問你,蘭陵王怎會輕易放你回來?」宇文邕微微愣住一下,隨即「哼」了一聲,沉聲問道。

  「你去問他啊,我怎麼知道。」我揚揚眉毛,白了他一眼,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今夜已過,照塚宰府這幅情景,想必面具將軍已經順利救出水牢裡的北齊將士。

  等等,蘭陵王?電光火石間,腦中忽然好似有閃電劃過,一瞬間照亮了內心深處的記憶。面具將軍……蘭陵王?仿佛一直徘徊在意識邊緣的某處記憶驟然驚醒,炸雷一樣轟響在心間。

  想起那日在博物館中,玻璃櫃中的修長卷軸。

  「新將入陣譜弦歌,
  共識蘭陵賈輿多。
  制得舞胡工歡酒,
  當宴宛轉客顏酡。」

  清晰記得那日,空曠明亮的博物館中,我瞧見畫軸上的男子,一襲白衣勝雪,寬袍水袖,面上卻戴著個猙獰的青銅面具,隱隱泛著肅殺之感。旁邊一行瘦硬的書體,「蘭陵王入陣曲。」

  從前竟未想到,他就是蘭陵王高長恭。

  腦中關於他的歷史記載斷斷續續地湧入腦中……蘭陵王的名字流傳後世,除了他的驍勇善戰,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身世成謎。他的生母在史書上並無記載,一直是後世揣測的謎題。——蘭陵王兄弟六人,其他五個兄弟的母親是誰都記載得明明白白,唯獨蘭陵王的母親是誰,史書上沒有記載。而當時對女性的社會地位是沒有什麼避諱的,即使母親是妓女也沒什麼關係,比如他的一個弟弟的母親就是妓女。那麼他母親的身份想必是十分特殊,以至於竟然不能記入族譜。

  轉念又想到他的結局……心底驟然蔓過一絲驚痛,驚慌恐懼立時縈繞心間,一種寒冷由內而外地包圍了我。——關於北朝的歷史,我並不精通,依稀只記得蘭陵王在壯年時候被北齊皇帝高緯賜酒毒死……風光無限波瀾壯闊的一生,終是以悲劇告終。

  臉頰一涼,面上不知何時已經掛滿了淚水。睫毛微微抖動著,難以置信地抬眼望向宇文邕,不願接受所以想再確認一次,「……你說那個面具將軍是……蘭陵王?」

  看到我這個樣子,宇文邕一愣,面上掠過一絲驚疑,頓了頓,說,「先帝在位的時候,我曾隨軍出征。傳說齊國驍勇善戰的蘭陵王,面上總是戴著銀色面具,提醒我們要小心提防。」

  「哦,那也許不是他呢。」我不甘心地說,多少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我明知道他的蒼涼結局,卻又什麼都不能為他做……這樣的現實,我當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府中上下都病倒了,為何你獨獨沒事?」沉默片刻,眼看宇文邕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探究複雜,我清醒過來,別過頭拭去臉上的淚水,調轉話題,單刀直入地問道。如果讓他察覺我對蘭陵王的異樣,對他對我,終是沒有好處。

  「……怎麼,你懷疑我?」宇文邕聲音一沉,一雙星眸頗具壓迫性地望向我。

  「……懷疑過,不過現在不了。」我留意他的神色,片刻之後,輕聲說道。

  「哦?為什麼?」宇文邕怒氣隱現的面色微微一怔,微眯了眼睛,傲然又疑惑地問。

  「……直覺。看你偷偷把藥倒掉,想來你是裝病,所以才會懷疑。可是……」我掃過他逼人的深眸,拉長了聲音,轉折道,「你要真想除了他們,大抵也不會用這麼婉轉的方法,若要下毒,也必是見血封喉的,哪還容得人家苟延殘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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