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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我聽說啊,這慶王不是原來那個慶王。兩年前慶王謀反被殺了,老婆孩子泰山泰水大舅子小舅子大姨子小姨子什麼的都被哢嚓了,這兩年聽說皇帝經常夢見慶王來跟他哭訴懺悔,所以皇帝念及手足之情,又考慮到太后喪子心痛,特意恢復了慶王的爵位,並將自己的七皇子出繼給慶王,七皇子那麼小,便命他的母妃一同前往封地照顧了。」桃花說道。

  丫環點點頭不置可否。辛情抬手給辛月擦嘴角的飯粒,辛弦正湊過來挖辛情碗裡的飯,被辛情拍了一把:「吃自己的。」

  「喲喲喲,可憐的小弦弦小月月,來,到桃花姨這裡來。誰讓你們命不好投胎到這個夜叉娘的肚皮裡。人家的娘擔心孩子連自己相公的寵愛都不要了也要去陪著孩子,命苦啊,來,桃花姨抱抱。」桃花一副憐惜的口吻,動作誇張地從辛情懷裡抱走了辛弦:「唉,攤上這麼個夜叉娘也就算了,連爹爹也沒有。」

  給小東西洗了臉正哄她們睡覺,桃花又鬼一樣出現了,隨意爬到大床上和兩個小東西鬧成一團。

  「小弦弦小月月,桃花姨告訴你們啊,你們爹爹啊……」打住,兩個小東西對「爹爹」這個新名詞比較陌生,桃花掃一眼辛情:「你們爹爹是個千古昏君,心狠手辣、六親不認、荒淫無度、喜怒無常、殺人如麻、弑父殺君、逼母離宮、殘害手足,你們說爹爹是不是個大壞蛋?」桃花笑眯眯地。

  可惜倆小傢伙對這些四字一組的詞匯理解不上去,看桃花笑眯眯地便跟著點頭,辛情在一旁搖頭,缺心眼的孩子被騙了都不知道,人家罵她們老子是混蛋她們還點頭。她們老子是大混蛋她們不就是小混蛋了?

  「不過,你們爹爹雖然這麼壞心腸,可是,他被一個女人整得很慘哦,他呀費了大力氣討人家開心,人家理都不理,甩甩袖子就走人。不但走了還帶走他的孩子,活生生讓他妻離子散、母子相忌、兄弟相殘,你們說這個女人是不是更壞?是蛇蠍?」桃花還是笑眯眯地勾引兩個小傢伙。

  兩個小傢伙正欲點頭附和,被辛情一聲輕咳打斷:「過來睡覺了。」倆小傢伙乖乖鑽進被窩又面對面側躺,各自攥了小拳頭放在嘴角邊,被辛情輕輕拍著睡了。

  「唉,還好這對小妖精是公主,否則又要像她們娘一樣禍國殃民了。不過,如果嫁給奚祁的兒子就可以了。」桃花媚笑著也跟著拍兩個小傢伙睡覺。

  辛情看著自己漂亮的兩隻小粉團沒言語,她可不想她們變成邯鄲那樣,也不想她們嫁進什麼富貴之家跟人鉤心鬥角把自己累死。

  「那蘭花被拓跋元衡玩夠了厭棄了,一個旨意打發到邊遠之地自生自滅去了,可憐啊,作為工具卻忘了自己的用途,妄圖變成掌握工具的人,要和皇后太后聯手整死你,結果呢,拓跋元衡把你放生了,把她扔荒無人煙的地兒去了。本指望著兒子,這下更好,死了一個,剩下那個出繼給逆臣慶王,生生世世沒有出頭之日了,還皇位呢,這輩子能再看見京城的大門都是奢望嘍。」桃花笑著說道,口氣裡沒有絲毫的同情:「我跟你打賭,拓跋元衡駕崩那天肯定下旨弄死七皇子。」

  「幸災樂禍。」辛情說道。

  「是啊,我就喜歡看人倒黴。說起來,她有今天跟你有莫大的關係。」桃花說道:「也可以說根本是被你害的。」

  「此話怎講?」辛情問道。她害得?她最後被人害得要自殺哪有功夫和精力、權力去害人。

  「怎講?還能怎講啊?五朵花四朵給你陪葬了,剩這一朵早晚都落不著好。你當拓跋元衡好色到什麼都忘了?拓跋元衡跟海棠花說過,他喜歡女人,但是對手送來的女人他只喜歡她們的身體。一旦沒有了利用價值——就可以像秋天衰敗的草一樣,一把火燒了,所以……死是必然的。還有,拓跋元衡還說,海棠花其實死的冤枉,她那一撞昭儀的孩子並沒有流產,也不至於害死貴妃你。」桃花瞥她一眼:「你知道昭儀的孩子怎麼沒了?

  「沒了?哦,原來沒了。」辛情說道。她都被囚禁了還知道誰生誰死啊。估計是昭儀自己弄掉的。

  「拓跋元衡除掉的。紅花乳香丸。」桃花笑得陰鷙。

  「真好笑。」辛情冷笑兩聲,一個重子嗣的男人會下手除掉自己的骨肉?除非那不是他兒子——呃,不是他兒子……他竟對昭儀起了如此的疑心?

  「這可不是我編造的,是拓跋元衡對海棠花說的,所以說她死得冤枉啊。」桃花笑了:「拓跋元衡這一招出繼真是缺德,喂,你說,拓跋元衡會不會這麼對你?」桃花問道。

  「會。」辛情說道。

  「你這個人今天真無趣,惜字如金啊。哦,再告訴你一件事,我聽說這次拓跋元衡讓所有皇子都離開京城前往封地了,只除了你的六皇子。」桃花說道。

  「那不是我兒子。」辛情說道。

  「算我說錯了,是獨孤皇后的六皇子。你說,七皇子都被攆出京了,六子怎麼就不出京呢?」桃花戲謔地問道。

  「你這麼拐彎說話很有趣嗎?我告訴你,跟我沒有關係的事我不感興趣。如果這都是你現在主子指使你的你還是住嘴的好,否則我也不擔保哪天會殺了你求個清淨。」辛情說道。

  「真是無情。」桃花一個骨碌坐起來,理理髮絲,嬌弱地歎口氣:「算了,不跟你說了,說了也沒用,你就是鐵石心腸。」

  桃花走了辛情小心熄了燈,在床邊小心躺下,借著月亮透進來的微光看著睡得正香的女兒,這一輩子她再無所求了,只盼著女兒健康平安地長大,將來能有真心疼愛她們的男人替她保護她們下半輩子就夠了。

  時間慢慢過去了,辛弦和辛月如夏日裡的莊稼一樣長著,這天晚上,辛情抱著女兒在院子裡乘涼,桃花還沒回來。上弦月不是很亮,辛情便指著星星給女兒講十二星座的故事,正講著,悠悠的笛聲傳來,辛情身子輕輕一震,兩隻小粉團都感覺到了,齊齊歪了頭看她。

  看著月亮,辛情想起了那個不忍想起的人,他曾經一襲白衣在花樹林中吹著憂傷的笛子。他的臉曾經被她忘記了,可是此刻的笛聲讓他的容貌和月亮一起清晰地呈現在了眼前。

  「蘇豫,是你嗎?」辛情看著月亮自言自語。

  「是啊。」辛弦笑呵呵地說道,已經會說話的女兒們經常給她搗亂。

  揉揉女兒的頭髮,辛情苦笑:「是什麼是?小傻瓜,蘇豫不在了。」

  「為什麼?」辛月手拄著小下巴。

  「他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弦弦、月月,既然他還不回來,我們去看他好不好?」辛情問道。

  果然,兩個小傢伙還理解不了這個長句群的意思,聽到問「好不好」便齊齊點頭:「好啊。」

  辛情笑了,繼續看月亮回憶往事。

  等桃花回來,辛情和她說要去鄢陵,桃花先是一愣,然後妖媚地笑了:「怎麼忽然有了良心了?真是奇怪。」

  「你不去可以,我要去。」辛情說道。

  「誰說我不去了?出去走走也不錯,過兩天就起程吧。」桃花晃回房間去了。

  桃花是行動派,說去鄢陵,她反倒比辛情還著急,一天加一個半夜的時間就處理好了一切,辛情一邊冷眼看著一邊仔仔細細給辛弦和辛月收拾該帶的東西。一路南下還算順利,而且鄢陵本來離邊境也不是很遠,所以就算行程很慢,過了八九天左右就到了鄢陵。

  鄢陵是陌生的。雖然她來過,雖然蘇豫葬在這裡。這個世界,除了水越城哪裡都是陌生的。蘇豫的墓在哪裡她甚至都不知道。

  到了這裡,桃花忽然做了甩手掌櫃,一切只聽憑辛情安排。在一處客棧住下來,辛情不著痕跡的向掌櫃的打聽鄢陵郊外王公的墓群,掌櫃一臉詫異似乎辛情在問的是桃樹上有沒有長草莓。接下來的幾天打聽了不同的人,卻似乎這鄢陵從來沒埋過什麼王公級別的人物。

  辛情忽然感覺自己像是進入了電影情節,被大家合夥給耍了。

  「蘇豫到底死了沒有?」辛情問桃花,這幾天她就是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怎麼?找不到了?」桃花笑了,有點冷,有點故意。

  「如果根本就不存在,我一輩子都找不到。」辛情看著桃花,心裡隱約了一點期盼。

  「你以為奚祁會讓背叛他的人葬在他的土地上?還是你以為拓跋元衡會派人保護一個算計他的人的墓?」桃花起身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臉:「所以,如果你看到一片狼藉荒蕪不要驚訝。

  桃花帶她來的地方——更像是一片平地,墳丘已快平了,上面長滿了茂盛的草墳前一塊歪歪斜斜字跡幾不可辨的木碑,上面隱約幾個字是「豫之墓」。看起來根本沒人打理過。

  將木碑扶正,辛情輕輕說道:「蘇豫,我回來看你了。對不起,我來晚了。」手指劃過木碑上的字,每個字似乎都有火一樣,灼得心一抽一抽的疼。蘇豫臨死那一幕似乎就在眼前,辛情忽然止不住淚如雨下,當年她哭不出來,今日卻止不住眼淚。桃花站在她後面也不言語也不來勸她,就那樣看著她抱著木碑哭了一個時辰哭到沒有眼淚,看她不言不語地低頭狠命拔草。

  又過了一個時辰,桃花開口了:「走吧,看也看過了,哭也哭過了,心意到了就夠了。」

  辛情沒理她,用雙手捧了一捧捧的土添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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