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皇后劉黑胖 | 上頁 下頁
四〇


  下了朝,翰林院的兩位修撰——柴鐵舟和魚長崖被小孫子公公攔住,請到了禦書房。進了書房,兩人跪在地上,皇帝陛下卻坐在上面一句話也不說,悠然自得地讀起了《資治通鑒》。

  柴鐵舟和魚長崖對視了一眼,不知道這少年皇帝心裡轉著什麼樣的心思。

  約摸過了一刻鐘,段雲嶂終於放下手中的書本,懶洋洋地道:「兩位愛卿,跪得辛苦了吧?來呀,快給兩位看座。」

  兩人心裡非但沒有放鬆下來,反而更加犯怵了。

  然而段雲嶂只是笑嘻嘻地拉著他們說了些瑣事,譬如在翰林院任職是否習慣,工作上生活上有沒有需要皇帝陛下關心的地方云云。稀稀拉拉地扯了一會兒,段雲嶂才道:「兩位愛卿每日上朝,對宮中的路想必已經比較熟悉了吧?朕記得,恩榮宴那日,兩位愛卿好像在御花園裡迷了路呢!」

  魚長崖不明就裡,垂首說是,柴鐵舟心裡卻咯噔一下,他事後打探得十分清楚,那日在御花園裡見到的小黑胖,就是當今的皇后娘娘。看皇上這樣子,似乎是要興師問罪,可是卻又不太像。

  斟酌了一下用詞,柴鐵舟方道:「皇上說的是,臣等那日在御花園迷路,多虧一位小宮人指路,才順利趕到乾羅殿面見皇上。」

  「哦?」段雲嶂做出感興趣的樣子,身子前傾幾寸,「是哪位宮人?」

  魚長崖臉上現出喜色,似乎等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皇上,實不相瞞,那個小宮人正是臣……」

  柴鐵舟眼疾手快地一把把他扯下來跪著,道:「臣等只顧尋找周老師,並沒有留意那宮人的模樣……」

  魚長崖一愣,「則玉,她明明是……」

  「周大學士也在?」段雲嶂倒是沒有預料到這一點。

  「正是……」柴鐵舟冒著汗,「周老師為了感謝那位小宮人,還贈了她一枝木芙蓉呢!」他為了阻止魚長崖說出和金鳳是舊時相識的事情,乾脆俐落地出賣了周大才子。

  果然,皇帝陛下聽了後,臉色變了一變。

  魚長崖還要說什麼,門口卻傳來通報,「皇后娘娘到。」

  段雲嶂注視著金鳳邁進門來,笑道:「皇后怎麼來了?莫不是知道兩位翰林在此才特意趕來的?」

  金鳳見柴、魚兩人跪在下面,也是一愣,不過事已至此,她索性也就不顧忌了,道:「皇上說哪裡話,若是知道皇上在和兩位大人議事,臣妾就不來了。」

  魚長崖看到金鳳,整個人宛如木雕一般呆住不動了。柴鐵舟拉了他好幾次,他都沒有反應,柴鐵舟只得在心裡暗暗歎氣。

  上首的段雲嶂微笑著向金鳳伸出一隻手,「皇后,到朕身邊來。」

  金鳳一愣。

  「皇后,到朕身邊來。」段雲嶂微笑不變,卻多了些威脅的意思在裡面。

  金鳳瞄了眼他的神色,默默地走了過去。

  段雲嶂輕輕握住她的手,讓她靠著自己身邊坐下,「皇后,怎麼想到來禦書房看朕?」說完還順手幫她理了理鬢髮。

  殿內的其餘人都感受到了一陣寒風吹過。

  金鳳抖了一下,道:「臣妾覺得皇上昨天的表現實在有些不正常。於是臣妾反省了一下,是不是對皇上的關心不夠,這才想起來探望一下皇上。另外昨天皇上說的那只烏龜和兩位大人的事……」

  段雲嶂咳了一聲,果斷地打斷她的話,「那件事情已經不重要了,皇后休要再提。」

  柴鐵舟瞧著上方相敬如賓、繾綣情深的一對帝后,怎麼看都有點彆扭。他扯了魚長崖一把,俯首道:「皇上,臣等先告退了。」

  魚長崖還在發呆,柴鐵舟只得硬生生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拉出殿門。

  快到朝陽門的時候,魚長崖才回過神來,失魂落魄地道:「她……居然是皇后?」

  柴鐵舟歎氣,「德勉,我實在不明白你怎麼會喜歡那樣一個女人。」

  魚長崖道:「你不明白的。」

  「我有什麼不明白的?你不就是小時候和她一起讀過書嗎?」

  魚長崖幽幽地看了一眼那蒼茫的天,似乎隨時都要下起一場大雨來,「黑胖她,和別的女孩子是不同的。」

  「何止是不同,簡直是兩種動物!」柴鐵舟沒好氣地說。

  魚長崖不理他。他只記得幼年時候,那個黑胖的少女追在他後面戲謔地喚他:魚長牙!魚長牙!

  他是老師讚揚的好學生,而她是沒爹也沒錢的小破孩。一場大雨把兩個從來沒有過交集的孩子困在私塾裡,當他抱著書本盯著門外的雨簾時,小黑胖從旁邊蹭過來,自懷裡摸出一個毽子,他驀然抬頭,便看見那雙水眸,盈盈若黑夜的星河。

  那日家中沒有派人來接他,黑胖便拉著他冒雨跑了出去。握著黑胖的手,似乎到哪裡去,已經並不重要,在茫茫雨幕中,他感受到一種從書裡無法得到的快意。

  一晃就到了他家門口。屋簷下,黑胖從層層衣衫裡掏出他心愛的書本,只有封皮微微沾濕。他忽然有些感動,這個女孩子似乎天生就知道別人心裡最重視的是什麼,天生就懂得替別人照顧重視的東西。

  魚長崖將這些話說給後來的好友柴鐵舟聽,只換來柴鐵舟的一場大笑。可是這一次,柴鐵舟沒有笑,只是憐憫地看著他,「她是皇后。」就算只是一個所有人都不以為然的皇后,她也是皇后。

  魚長崖清俊的面容上浮現一絲傷痛,那傷痛轉瞬便淡了,化了,深深嵌入了他的肌膚。

  軒羅殿裡,金鳳皺著眉頭將手心覆在段雲嶂額上,「皇上,您確定您真的沒有發燒嗎?」她怎麼看怎麼覺得皇帝今天在發瘋,居然對她做出這樣深情款款的樣子來。

  段雲嶂依然緊緊盯著她,冷不防問了一句,「皇后,你可喜歡過什麼人嗎?」

  金鳳訝然回視他,半晌才笑答:「皇上是不是在白玉那裡碰了什麼釘子?說出來,臣妾可以為你排憂解難。」

  段雲嶂微愣。他用手輕撫了一下金鳳的頭髮,道:「你不能總這樣顧左右而言他地糊弄人,有的時候,也得說一些真心話,否則,豈不是很累嗎?」

  金鳳呆住了。

  段雲嶂看著她平時頑固地沉寂著的表情難得地浮上錯愕,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周大才子的確是容易虜獲少女心的風流才子,金鳳對他有所愛慕,也並非無法理解,畢竟她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罷了。可是不論她喜歡誰也好,都不會有結果的,自進宮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沒有了喜歡一個人的資格。

  想到這裡,他心中那些莫名的憤懣,也就沒有了意義。他盯著她,沒有去詳細追尋那些憤懣產生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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