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劉黑胖(33)_戈鞅

三三

　　「不必了。」太后娘娘不耐煩地一擺手，「人長成這樣，換也沒用。」

　　「……」

　　金鳳瞧著太后憤憤離去的背影，偏頭對身後的宮女風月說：「本宮覺得，在這種情況下，本宮還能長成這樣心地善良的人，實在是不容易。」

　　風月沒有接話。

　　「風月？」

　　風月「啊」地叫了一聲，然後從袖子裡叮叮噹當掉下來一堆物事，有毛筆，卷起來的紙張，居然還有一個小墨盒。

　　金鳳訝異地瞅著風月臉不變色心不跳地把那一堆東西變戲法一樣塞回袖中，她的袖子卻還是輕飄飄的，仿佛裡面什麼也沒有。

　　她沉默片刻，終於忍不住問：「你怎麼做到的？」

　　風月回她一個鎮定的笑容，「娘娘不知道嗎，今天來赴宴的有一甲的三位進士，柴狀元，魚榜眼和肅探花！」

　　廢話，沒有他們，這還叫恩榮宴嗎？

　　「娘娘，你不知道，宮裡面有一半的宮女聽到這事都發瘋了。這三位公子，尤其是柴狀元和魚榜眼可是有名的美男子呢！」

　　呃……這她倒是沒聽說過。

　　「風月有幸隨皇后娘娘出席恩榮宴，早向眾家姐妹拍胸脯保證了，一定要拿到那三位公子的題字！」

　　金鳳憐憫地看她一眼，實在不忍告訴她，自己的坐席和那三位美男子的坐席隔了有十萬八千里，更別提中間還擋著一層珠簾。隨侍在她身邊的風月，恐怕連美男子的衣袖都摸不著。

　　「不過說起來，主考官周大才子的美名還在這三位公子之上呢，大家都說周大才子的風姿是『吹簫橫過青峰，翩然飛度瑤池』呢！」

　　金鳳忍俊不禁，「飛度瑤池？只怕飛到半路掉下來，撲通一聲變作水鴨。」

　　風月以十分不能苟同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風月，你知道今日出席恩榮宴的，除了這些進士，還有誰嗎？」

　　「誰？」

　　「閭王爺。」

　　「……」金鳳只覺得面前刮起了一道旋風，她眨眨眼睛，風月已經不見了。

　　風月是今年初進宮的宮女，原本是在徐太妃宮裡當差，十四歲，大大的眼睛圓圓的臉，十分可愛。某一個陽光明媚的白天，閭王段雲重進宮給徐太妃請安，遇到了風月，一眼就看上了，當場拿出花花公子的派頭，拉著風月的手，絮絮叨叨說了一堆廢話，還把腰帶上的黃龍玉珮摳下來塞到風月手裡。

　　訴完衷腸，段雲重拍拍屁股走人了，徐太妃卻勃然大怒，判了風月一個以美色迷惑閭王爺的罪名，拉去浣衣局杖斃。

　　當時，金鳳正忙裡偷閒，躲過太后的嚴密監視，躲在浣衣局後的草叢裡打盹。一聲聲的慘叫嚇得她噩夢連連，終於被嚇醒。清夢被擾，又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金鳳無奈，只好去管一管這閒事。

　　一時手癢管了閒事的後果是，從那以後徐太妃看到她眼睛裡就猛放毒箭，導致她偶爾夜深夢回之時還會覺得背後微微痛楚。

　　而風月從此也落下了後遺症，無論何時何地何處，只要聽到閭王、段雲重、二殿下之類的字眼，她必然抱頭鼠竄，像風一樣消失。

　　不過風月的命，總算是保下來了。處了一段時間，金鳳漸漸發覺，風月觸著徐太妃的逆鱗，也實在是活該。這丫頭正值青春萌動時期，就算不撞在徐太妃槍尖上，總有一天也會被別的哪個娘娘主子拉出去杖斃。

　　但是金鳳覺得，風月是個十分有性格的少女，她喜歡，於是就把風月留在身邊，頂了素方的位子。一方面有個人說說話；另一方面，她暗暗地想，有風月這麼有性格的人在身邊作對比，自己會顯得比較正常。

　　嚇跑了小風月，金鳳得意地從袖口摸出一袋剝好的糖炒栗子。小丫頭就是好騙……

　　瞄一瞄四下無人，她索性在御花園亭子後面盤腿坐下，在清風明月裡啃起栗子，覺得自己實在是風雅無限。

　　忙裡偷閒，是一門學問。

　　「老去日添腰腳病，山翁服栗舊傳方。客來為說晨光晚，三咽徐收白玉漿。」她搖頭晃腦。

　　「黑……黑胖？」一個驚疑未定的聲音從她身後的亭子裡傳出。

　　咬碎的栗子果肉頓時從喉嚨裡倒竄上去，歷經千難萬險，又從鼻子裡流了出來。

　　金鳳捂著鼻子從地上蹦起來，膝蓋上裝滿栗子的小錦袋被打翻，金黃的栗子肉稀稀拉拉滾了一地。

　　這情景好不尷尬。

　　金鳳抬起眼睛，只見亭子裡飄然出塵地站著兩人。一人穿著帛黑的箭袖常服，束黑絲冠，眉眼如刀刻斧鑿，唇薄且冷，一身凜然；另一人則一身石青的儒衫，袖緣有一圈墨色的竹葉，眉宇寬和，年紀較輕，一把素白的扇子抵在下巴上，此刻正大張著嘴盯著黑胖。

　　「黑胖？」那石青衫子的人再度叫了一聲。

　　金鳳整個人僵硬在草綠花紅的御花園裡。

　　當你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就什麼也別說，這是某一日段雲嶂以過來人的身份傳授給她的經驗之談。可是段雲嶂沒有說過，什麼也別說以後呢？她腦子飛速地旋轉。

　　擺在她面前的，有幾條路：第一，驚喜地撲上去：小魚，怎麼是你，好巧！第二，鳳顏大怒，把這兩個人拖出去。第三，裝傻。

　　第一種，未免太不要臉。

　　第二種嗎……如果被段雲嶂知道她把他心儀的魚小榜眼轟出宮去，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權衡良久，金鳳淡定地拍掉身上糖炒栗子的殘渣，「恩榮宴尚未開始，兩位應當先去乾羅殿等候。」趁著這兩人還未反應過來，金鳳上前兩步，「宮中道路複雜，殿閣交錯，走錯了路，也是常有的。」

　　這兩人面上都微不可察地紅了一紅。只是石青衫子的魚小榜眼仍不死心，「黑胖，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小魚啊！」

　　帛黑袍子的那人將薄薄的唇一掀，「德勉，怎麼，連一個小宮女也是你的舊識？」

　　宮女？金鳳遲疑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明明掛了很多金貴的東西，哪裡像個宮女了？

　　魚長崖一副十分淒惻的神色，「黑胖，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帛黑袍子皺眉道：「我看這小宮女有點呆，是不是腦子不太清楚？」

　　魚長崖不甘心地又喚了一聲，「黑胖！」

　　帛黑袍子踏前兩步，「你，是哪個宮裡的？」

　　「兩位……」金鳳忍耐地深吸了一口氣，「請出門，左轉，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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