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劉黑胖(28)_戈鞅

二八

　　段雲嶂深吸了一口氣，「朕親自去把她找回來。」段雲重，你小子死定了。

　　黃家巷子的蔡諸葛家裡別的沒有，有兩樣東西是最多的，一樣是卜卦的籤筒，一樣是繡著鴛鴦的帕子。籤筒是蔡諸葛吃飯的傢伙，帕子上一對對的肥鴛鴦，則是出自黑胖繡娘永福之手。

　　蔡諸葛是個遠近聞名的好人。在街上擺攤算卦，也從來不說不吉利的話。街坊鄰居都知道，蔡諸葛的卦，就像禮部的誥文、戶部的年報一樣，報喜不報憂。繡娘永福家的小黑胖，小的時候曾讓蔡諸葛算過一卦，蔡諸葛推算良久，斷言小黑胖是個大福大貴的皇后命。

　　這事成了鄰近四條街茶餘飯後的笑談，而蔡諸葛的卦，大家從此也便只當吉祥話來聽了。

　　直到有一天，黃家巷子的針線鋪子被盤給了一個從山西來的寡婦，寡婦改了針線鋪子的門戶，自己做起了豆腐西施。從那以後，蔡諸葛家的肥鴛鴦手帕便慢慢轉移到了豆腐西施的家裡，而豆腐西施做的嫩豆腐，許多則進了蔡諸葛的肚子。

　　肥鴛鴦手帕從那以後便被豆腐西施壓在了箱底。又過了半年，蔡諸葛終於下了決心，將卜卦的籤筒和磨豆腐的石磨並在了一起。而肥鴛鴦手帕，則徹底地被遺忘了。

　　蔡諸葛的吉祥話說得好，所以這些年下來攢了不少錢，喜宴辦得也頗大，整條街的鄰居都被請去喝喜酒。

　　那據說有個皇后命女兒的繡娘永福，卻很不識相地跑到喜宴上來湊熱鬧。

　　「永福，你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可是，我畢竟要成親了。你這樣跑到我的婚宴上來砸東西，算是怎麼回事呢？」蔡諸葛胸前綁著朵臉盆大小的紅綢花，苦口婆心地勸著永福。

　　參加婚宴的賓客們都圍將上來，看到婚宴有了這樣活色生香的變數，個個興奮無比。

　　「這個，就是蔡諸葛原來不要的那一個？」

　　「難怪呢，換了我，也要豆腐西施啊。」

　　「哎呀，這女人好潑辣，被男人甩了，居然還跑到婚宴上來砸東西！」

　　永福怔怔地看著地上的茶壺碎片，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有說。

　　「永福，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這麼看不開呢？」

　　永福舔了舔乾澀的嘴唇，「你……不是你請我來的嗎？」

　　蔡諸葛驚愕地睜大眼睛，「我請你來，是看在我們街坊一場的分兒上，請你喝一杯水酒，可並沒有請你來砸東西啊！」

　　「我……我只是不小心碰倒了……」

　　蔡諸葛對永福的解釋恍若未聞，「唉，其實我送你張請柬只是一片好意，你就算是不來，我也是可以諒解的。可是你現在這樣做，豈不是讓我臉上無光？唉，永福，若是換了旁人，只怕現在已經將你打出門去了。看你也很可憐，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你還是走吧。」

　　眾人點了點頭，都道：「是啊，也只有蔡諸葛這樣的好人，現在還能跟她好聲好氣地說話。」

　　永福扁了扁嘴，「我不就是打了一個茶壺嗎？」

　　蔡諸葛語重心長地歎了口氣，還要說什麼，他身旁蓋著紅蓋頭的新娘子卻一把將蓋頭掀了起來，「一個茶壺？這可不是普通的茶壺！你要走，先賠了我這茶壺錢再走！」

　　眾人譁然：你這茶壺能值幾個錢？

　　豆腐西施擰著小腰，翹著尾指，從地上拈起一塊碎片，「大家瞧一瞧，這是我從娘家陪嫁過來的茶壺，哥窯出來的，一個要二兩銀子呢！」邊說那水汪汪的桃花眼邊往永福身上一繞，「攪亂婚宴的事，我和我家相公就不追究你了。只賠銀子就行了！」

　　永福瞪著那碎片看了很久，並沒有看出它究竟是哥咬出來的還是弟咬出來的。可是豆腐西施言之鑿鑿，永福也只有認命地往袖中摸去。摸了許久，只摸出一錢銀子。

　　「老蔡啊，我今天是來喝喜酒的，身上怎麼會帶錢呢？」永福可憐兮兮地望著蔡諸葛。

　　蔡諸葛有些心軟，將那一錢銀子收在手裡，道：「娘子，一錢銀子就一錢銀子吧，剩下的，讓她改天再補。」

　　「不行！」豆腐西施柳眉倒豎，「誰知道她改天還認不認賬？除非，讓她當場立據畫押！」

　　「對，立個字據！」

　　「寫個借條！」

　　人群裡同一條街上的小年輕們也笑鬧著跟著起哄。

　　永福就像一隻衰老的貓，被逼到了角落裡，「我……」

　　「那個……各位百姓……」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公子吭哧吭哧地從人群外面擠進來，手中握著扇子作了個揖，正待說什麼，一聲驚雷平地而起，「寫你奶奶個嘴兒！」

　　少年公子的臉立刻像被霜打的茄子，白裡透紫。他轉身，望著那聲音的出處，目光中透出不可思議的光芒，「皇嫂……」

　　那一聲皇嫂淹沒在眾人的驚呼中。一個精神抖擻的小黑胖撥開人群，來到了繡娘永福的面前，「娘！」

　　永福怔怔地望著眼前無論是輪廓還是細節都和自己別無二致的小黑胖，良久，眼中淌下淚來，「黑胖……」

　　「娘！」金鳳的眼睛也濕潤了，她伸手抱住自家黑黑胖胖的娘，過了許久才緩緩鬆開。

　　「我的乖女兒，你總算回來了！」永福破涕為笑。

　　「娘啊……」金鳳懇切地望著永福的眼睛，歎了一口氣，「耗子拜堂有什麼好看的？幹嗎跑到這裡來惹一身騷？」

　　豆腐西施的桃花眼立刻變成了三角眼，「你罵誰？」

　　金鳳的眼睛在豆腐西施身上上下一繞，半晌，才漫不經心地笑起來，「你說我罵誰？」

　　豆腐西施的臉青了，「你們娘兒倆今天是來砸場子的？」

　　「當然不是。」金鳳搖頭。

　　豆腐西施臉色稍緩，以為金鳳會說些服軟的話。

　　然而金鳳卻施施然道：「我娘是來喝喜酒的，我才是來砸場子的。」說完，她捏起剛才豆腐西施拿著的茶壺碎片，看了兩眼，「二兩銀子一個？」然後她轉向雲重，「雲重，你身上有多少銀子？」

　　段雲重苦著臉，捧出自己的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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