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環·流光(8)_梨魄

八

　　「就是，有油水早被撈光了，哪兒還等到現在啊！」

　　「不行的話反正那些碎布片也是會飛的毯子，把老子的靴子拿出來當千里靴算了，也不用累得咱兄弟們受苦啊！」

　　話音方落，眾人哄堂大笑起來：「嘿，就你那破靴，洗洗乾淨還有臭鹹魚的味道，拿去煮煮你是不是還可以當鹹魚嚼兩下啊？」

　　又是陣哄笑，趙師爺哭笑不得，只好攆著這些便衣的衙役吆喝道：「有時間閒聊還不如多幹點活，三天呵，若是找不到寶貝，有大家好果子吃了！」

　　「咚咚咚」地一陣腳步聲，眾人心裡各自奇怪著，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一個灰頭土臉的襤褸少年臉上掛著興奮的笑容沖向自己。

　　這裡窮鄉僻裡的，山精野鬼的故事聽多了，那孩子身上髒兮兮的也不知幾年沒洗了，惡臭連連，偏生的一雙眼睛亮得讓人心裡直打鼓，這些衙役老爺們平常壞事做盡，當下不知誰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眾人立刻慌了起來，一個個嚇得屁滾尿流。

　　「媽媽呀，妖怪來了，快逃命啊……」

　　「救命啊！有鬼啊……」

　　「我還年輕，不想死啊……」

　　一時間，這些平日裡張牙舞爪兇殘無比的傢伙一個個推推嚷嚷的，呈鳥獸狀逃散開來。受驚的馬倏地抬起前蹄，悠長地鳴叫著，撒開蹄子就亂竄起來。逃跑不及的衙役們嚷嚷著跌倒在地，馬蹄踢得眾人哭爹喊娘，聲震百里

　　只芷還沒跑近，就看著這場鬧劇。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們一會兒這個跌倒絆到那個，那個連滾帶爬跑過這個的身上，後面的前仆後繼跑過去睬上幾腳，然後殺豬似的慘叫貫穿雲霄。一下樂了起來，興高采烈沖了上去也想睬幾腳過過癮。

　　形勢那個慘烈，連看電視都沒這麼爽過。

　　眼見著受驚的黑馬沖到自己面前，馬上就要撞翻自己，小丫頭蹦蹦跳跳，手腳並用「哧溜哧溜」爬到樹上，樂得眉開眼笑，口中放肆地喊著口號：「沖啊！殺啊！」

　　小侍雨拼命劃動著兩條小細腿終於跑近了，看到這一幕，嘴巴張得老大，他瞪大眼，好奇寶寶稚氣十足的發問：「他們在幹什麼？」

　　坐在樹上興奮地看著眾人跑路的只芷頭也不回的揮揮手，大聲嚷嚷著：「別吵別吵，這麼激烈的拳王爭霸賽，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看到的！」

　　拳王爭霸賽？那是什麼？

　　還不等頭腦單純的小侍雨反應過來，看戲看到不知姓什麼的只芷一樂，地動山搖不過癮，從侍雨手中搶過個東西，手裡掂量掂量，貌似挺重的，趁火打劫著「呼哧」一下砸過去，口裡還狂熱地大喊著：「殺啊！別客氣，沖啊！」

　　侍雨眼見一塊小小的，略帶古樸質感的碧綠色玉石，呼啦啦閃著靈動水滴般俊逸的光芒「砰」的一聲砸到某人的腦袋，臉色「刷」地蒼白一片：「姐，你……你……你怎麼……」

　　「別吵！」揮動著髒乎乎的小手，頭遭見到這般「壯烈」情景的只芷嗓子叫啞了，激動地完全瘋狂了，狂聲尖叫。

　　地面上戰況慘烈，沒人注意到他們，兀自拼命跑著，撕打成一片，害的一大片樹林被那群瘋狂的傢伙亂劈一氣，「呼啦啦」塵土飛揚、樹木到處是砍痕，猶顯狼狽。

　　「你居然……你居然……」居然把通靈寶玉拿來砸人了！

　　侍雨一口氣沒喘過來，白眼一翻就聽見一聲撕裂雲霄的尖叫。正以為只芷發現扔出去的東西是什麼，打算問問她到底該怎麼辦。誰知道那孩子接下來尖叫著嚷出的一句話居然讓可愛的、可憐的、無辜的小小書童大人小侍雨直接氣暈過去。

　　「啊……可惡！石頭呢？我還沒砸過癮呢！」

　　「那是通靈寶玉！」拼命拽著只芷，侍雨徹底無語，上竄下跳對著她的耳朵就是陣狂吼。

　　沉默半晌，地面上的眾人還在激動地逃竄著，只芷滿臉泥濘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小臉上，陡然一僵，方才興奮的模樣還沒褪去，隨即，是一陣慘烈的尖叫。

　　一道土灰色的影子，旋風般沖向撕打成一片的人群，在一大群驚惶逃竄的大老爺們腳底下瘋狂地尋找著某樣小巧的，極易毀壞的東西。侍雨不肯落後於人，隨後，又一道小小的土灰色的狼狽人影狂風般捲入了人群，迅速和只芷匯合在一起。

　　一群混亂的人群，兩個靈巧如風的小傢伙泥鰍似的，機靈地竄在人群裡，瞪圓了眼尋找古玉。

　　天氣熱得惱人，狠狠踹開個擋路的人，其中一個衙役匆忙逃竄的時候，忽然發現混雜人跡中的只芷，這個頭腦不夠用的大塊頭兒隨即愣住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就是同僚們所說的妖怪，他立刻大叫了起來。

　　「天啊，哪來的小鬼？該死！大家回來！不要怕，不是妖怪，快回來！」話沒說完，就聽著他一聲慘叫，然後是一大堆不堪的謾駡。

　　只芷瞪著烏靈的眼兒，對著擰小雞似的把自己擰起的大塊頭兒，張口就朝他的手臂咬了下去，不由分說胡亂踢了陣，直踢得他叫苦連天。大塊頭兒眼神陡然發狠，狠狠將手中棘手的小鬼用力丟出去。

　　那些衙役們好歹也不是太笨，慌亂了一陣終於發現他們以為是妖魔的小傢伙原來不過是個髒兮兮的瘦小孩子，當下氣的渾身冒煙。

　　以趙師爺為首的一行人很快恢復過來，一個個灰頭土臉地扯著急促略帶喘息的嗓音咒駡不絕。沒多久就整頓完畢，眾人氣急敗壞，幾時如此狼狽過，就聽著趙師爺尖銳刺耳的嗓子撕力吼著：「抓住他！臭小子，不想活了！」

　　衙役們手忙腳亂扒開重重樹枝，穿好剛才丟失的靴子，然後兇神惡煞地端著副冷臉開始搜尋那個小乞丐的同謀，順藤摸瓜地抓住這個稚齡不諳世事的小侍雨。

　　再說只芷，被這麼個長著渾身恐怖橫肉的傢伙擰著衣領晃蕩著，然後摔出好幾米，頓時頭腦發脹眼冒金星，渾身似散架般的疼痛。

　　兩行熱淚還不等飆出眼眶，只芷水光浮動的眼眸裡立刻出現侍雨被擒的情景，臉蛋「刷」的一下慘白起來，小丫頭慌忙辯解：「住手！不要傷害他，我們是路過的！沒有惡意！」

　　可憐的小侍雨，剛找到通靈古玉，還不等一聲歡呼，整個人就被人捏住了衣襟，擰小雞似的提了起來，靈動的大眼兒骨碌碌地轉著，滿臉的驚惶與不解，再回神，手中的玉已經被人硬生生地搶走了。

　　「不要，那是姐姐的玉……」

　　侍雨稚聲稚氣的驚呼不等喊出，已經被人重重的摔在地上，小傢伙只想著古玉被搶的事，哪還顧及那麼多！

　　侍雨剛想跳起來破口大駡，只芷幾步跑來，一把將他的嘴巴緊緊捂住。

　　Shit！這個小笨蛋，難道沒看出這群人一個個眼放凶光、絕非善類嗎？他不要命了嗎？

　　想歸想、氣歸氣，小丫頭不敢怠慢，連忙將侍雨往身後一塞，藏了起來。然後點頭微微眯著晶亮的眼眸輕笑出聲，輕描淡寫的岔開了話題。

　　「老爺手裡的'石頭'真是漂亮呵！」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