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環·流光(7)_梨魄

七

　　一聽這話兒，只芷完全愣住了。如果說她可以狠一狠心腸，拿出當初巧舌辯玉品的魄力來，也許能說動這孩子，可她偏偏沒那麼硬的心腸，於是只有沉默。

　　唧唧喳喳說了一大通，最後，只芷終於無奈的發現，她現在是怎麼樣也丟不掉這個小傢伙。世界上有兩種人最難纏：

　　一種是老人，一種是孩子。

　　非常不巧，她遇見的剛好是後者，什麼理也說不清。因為他根本是無懼無畏，一心只想跟著她來報答自己。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亂七八糟稀裡糊塗地說著，十全大補丸，九陰白骨爪統統上陣！她就不信她一個天才還說不過個小鬼！可是說來說去，最後的結果卻讓人跌破眼鏡。

　　是的，她被侍雨說服了。

　　答應侍雨帶他一起時，只芷忍不住咬掉自己的舌頭。

　　捶胸長哭，她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帶上這麼個小傢伙，今後自己要回到現代，這小傢伙該怎麼辦呀。

　　可是，答應已經答應了，再說什麼都沒用了。木已成舟，認命地耷拉著小腦袋，只芷企圖做最後的掙扎，她揮舞著小拳頭，惡狠狠地威脅：「事先說好了，跟著我，你不能叫我恩公。」

　　「那叫小姐吧。」

　　有沒有搞錯，又不是在拍古裝大片，還小姐丫鬟呢！「不行！」

　　「……」侍雨彷徨。

　　秀氣的眉毛高高一挑，只芷笑得和個街頭小無賴一樣：「你叫我姐姐吧，當我弟弟。」亮晶晶的眼眸上上下下打量著小傢伙，她心情忽然大好。

　　有這麼漂亮的小男孩當弟弟，看樣子，似乎也不錯。帶出去，肯定很有面子啦。可惜那孩子偏不想遂了她的心意，死鴨子嘴硬地堅持不幹。

　　「侍雨不敢……」

　　話音方落，只芷面色一獰，小臉變的和翻書一樣，立刻張牙舞爪：「叫姐姐，不然你別跟著我了！」

　　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她臉上閃過些許不悅。小丫頭從前看古裝片時，最看不起的就是古代那些高低貴賤之分了！偏被她遇上這麼個活生生的例子，她若是扭轉不了乾坤，雲峰學校天才少女的封號也該讓賢了。

　　若要習慣，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侍雨張口便叫了聲「小姐」。

　　聞言，小丫頭眉頭一豎，偏過頭去理也不理。

　　切，老虎不發威，當她是Hello Kitty！該堅持的事情，說什麼也不能放棄，這和當初她同意帶侍雨分明兩個概念。

　　「……」

　　小傢伙一陣沉默，完全無措，就在只芷滿心不爽，做勢欲走之時。小傢伙一下就被她嚇懵了，拉著她的袖，什麼也顧不了了，慌忙中大聲叫著：「姐姐，姐姐，不要走呀！」

　　聽到他的稱呼，只芷笑的超級燦爛。Bingo，在心裡朝自己豎了豎大拇指，只芷勝利！

　　經過侍雨的提醒，只芷發現自己這套衣服，對於唐朝而言，實在是很奇怪。在禾封和末兒丟給她的包裹中，小丫頭翻來覆去的找，興致勃勃換上套月白色的長衫，直看得小侍雨瞠目結舌：「姐姐，這是男裝啊。」

　　迷惑地抬起頭，只芷道：「是啊，我知道這是男裝。」如果不穿男裝的話，她怎麼在古代生存啊，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還是女扮男裝比較現實。

　　就這樣，小只芷成功從少女變成了可愛的少年。

　　事實證明，小孩子的話，是不能信的！

　　侍雨的確說了他知道怎麼出小樹林，但是知道也可以忘記的。

　　沒錯。他的確忘記該怎麼出樹林，一個半大的女孩，一個小小的孩子，兩個歲數加起來不到三十的人在小樹林轉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沒找到離開小樹林的方法。

　　「侍雨，你到底有沒有辦法啊！」敲著酸痛的小腿，只芷一臉哀怨，瞪著雙晶亮的黑眸，灼灼看著累趴在地的小鬼，表情上明顯寫著不信任。

　　見她的表情，小傢伙一個機靈就從地上跳了起來：「我當然知道。」

　　「知道的話，我們怎麼還沒走出去？」快語反駁著，蒼白清瘦的少女擺明瞭不相信。

　　被她成功一堵，那孩子支支吾吾，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子丑寅卯，索性耍起了賴：「姐姐，你不覺得這個地方很好嗎？我們餓了可以吃野果，渴了喝溪水……」

　　話音未落，小傢伙心裡的理想世界還沒完全用言語呈現出來，就聽見只芷無精打采地說出：「天天吃野果，會營養不良的，到時候絕對餓到皮包骨頭，而且這裡還不知道有沒有野獸呢，萬一遇見了，我們倆，一個也逃不掉！」

　　「什麼叫營養不良？」睜著晶亮的眸子，小侍雨虛心求解。

　　「營養不良就是說，本來該你吃的東西呢，被螞蟻吃了，結果你什麼都沒吃到了，便宜了那些肥腸油腦的螞蟻們……」瞪大圓圓的眼眸，只芷揮舞著小拳頭，滿臉義憤。

　　咬著指甲，小侍雨似懂非懂，用力思索，得出結論：「……那些可憐的螞蟻一定會被撐死的！」

　　不理會他叨叨念念的話，只芷忽東忽西地想著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心裡的算盤打的「劈裡啪啦」的響，一會兒想到要不要寫個《世說新語》，一會兒想到乾脆自己寫本《史記》得了，那樣鐵定能賺不少銀子。

　　想著想著，嘴角就咧開了，只差沒「啪嗒啪嗒」地流口水。正想著，不遠處傳來一陣「滴滴答答」的馬蹄聲，雜亂無章。

　　一聽見這個聲音，兩個各懷鬼胎的傢伙齊齊頓住了天馬行空的思維，隨即他們的眼睛忽然就亮的驚人。是人！這裡有其他的人！

　　齊聲歡呼著，只芷拉著侍雨立刻朝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直奔而去，是福是禍，誰又知？

　　兩人屁顛屁顛的沖了過去，遠遠的就聽見馬蹄「滴答」的聲音。

　　「哧溜」爬到附近一棵大樹上，揉揉眼睛，只芷一臉興奮：「我沒看錯吧，那個真的……真的是……」完了！太激動了，忘了那些牽著馬不停前進的生物到底叫什麼。

　　擠了擠擋住自己視線的那顆小腦袋，小侍雨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爬了上來。看見正朝這邊而來的人，他圓圓的黑眸中赫然一亮。

　　「哧溜」爬得更高了點，這孩子斬釘截鐵地肯定了只芷的猜測：「沒錯，牽著那些棕褐色高頭四腳不明物體的東西，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奇怪生物據說這種生物有一個統稱，叫做人……」

　　「活生生的人呐，我們有多久沒見過了！」只芷磨著牙齒說得興奮，侍雨看見她狂熱的模樣，冷不丁打了個冷顫。他忽然發現越看越覺得眼前的少女眼睛發亮的樣子好像是幾百年沒吃過人的妖怪，小傢伙乾笑著把屁股移開她三寸距離，又覺得還是不夠保險，不等他繼續移動，就聽見耳邊傳來更加劇烈的磨牙聲音。

　　一睜眼，只芷正磨著一口雪白的牙齒，侍雨腦海裡立刻浮現老人家講的那些妖怪吃人的故事，當下一聲尖叫，頭朝地「砰」的一下栽進草叢。

　　「嘩啦啦」一陣草葉摩擦聲，那垛乾草顯然隱蔽著一個鳥巢。就在侍雨栽下去的時候，無數飛鳥驚啼而起，「撲簌撲簌」拍著翅飛開時，順便拉了一大堆鳥屎在他身上。

　　「你在幹什麼啊？」奇怪地看著草叢中一臉狼狽的孩子氣急敗壞吐掉一嘴的草沫，只芷來不及管他，一下就跳了下來，就見著一個發育不良的襤褸少年揮舞著手中不知道從哪裡折下來的小樹枝朝傳說中的、奇怪的生物——人，奮力沖去。

　　後面傳來侍雨不甘的大叫：「等等我啊！」

　　輕風摩挲著葉子，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這天氣，熱的！

　　趙師爺抹抹額上的汗珠，聽見身邊一個衙役在抱怨：「這麼熱個天，還得到處找寶貝，這鳳陽掘地三尺也撈不到寶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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