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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秋咯咯笑道:「我是指的你們上的那艘該死的法老號。」

  紫菀撲嗤一聲笑出來,道:「嫂嫂,你可真會說話。跟我哥這樣的書呆子生活,怕不悶死了你?」

  秋拍掌大笑,道:「還是妹妹體諒人,知道我的苦處。查理,聽見了,妹妹都說你是書呆子,你還不承認?」拉了紫菀坐下,道:「別叫嫂嫂,我不愛聽,聽上去像四五十歲的人。叫我露露好了。我閨名叫秋露,是九月初九的生日。」

  喬之珩道:「這也太沒大沒小了。」在她旁邊坐下,對吳菊人道:「妹丈,坐呀。咱們一家人,不用這麼見外的。」

  秋露看見喬之珩手臂裡抱的霜霜,驚叫一聲,道:「呀,這麼個安琪兒,給我抱。」伸手接過抱在懷裡,「啵」地在她的紅撲撲的蘋果樣小臉上親了一下,道:「親親,好個嬌嬌啊。查理,我也要。」

  紫菀別過臉去忍住笑,吳菊人佯裝沒聽見,喬之珩尷尬地道:「秋。」

  秋露不以為然,道:「又開始假正經了吧?哪一對夫妻不要孩子呢?我只有兩個兒子,淘氣死了,整天不是騎馬就是打架,要讓他們在我身邊呆一會,比屠龍還難。我就想要個跟媽媽貼心的女兒,妹妹,這個孩子給我做乾女兒吧。」

  紫菀知道這個嫂嫂會侍霜霜如同已出,心中感激,真心地道:「舅媽也是媽,舅母也是母,舅娘還是娘。不管你認不認乾女兒,你早就是她的媽媽了。對了,我兩個侄兒呢?怎麼不見?」

  秋露聳聳肩道:「出去玩了,不到吃飯時候看不見人的。你們只有這一個孩子,不想再要了嗎?依我說,趁年輕多養兩個,糊裡糊塗就混大了,兩個孩子最好相差兩歲,這樣當媽的不累,大的帶小的,他們自己就會玩了,不會纏住了手腳。」

  喬之珩點起煙斗,用煙斗指著她道:「你到底是要一個貼心的老貼在身上,還是要他們不纏著?這可有點兩難。」

  秋露白白眼睛,道:「我是看見他們就覺得煩,不看見又想,所以才要一個女兒。對吧親親?」對沉睡的霜霜道:「你不想要個妹妹嗎?這樣我就有一對洋囡囡了。」

  吳菊人道:「宛玉在生霜霜時大出血,差點沒命,我們決定不再要孩子了。」

  秋露「哎喲」一聲,道:「那遭了不少罪吧?要是我在就好了,怎麼也能幫上點忙呢。」

  吳菊人道:「宛玉要不是在巴黎的醫院裡頭,依我們鄉下產婆那樣的接生方式,早死在她們手裡了。我就對宛玉說,我們出洋出對了,單為了救她的命,就該來巴黎。」

  秋露點頭道:「這話說得極是,所以我才不讓查理回去,有個病有個痛的,還不知怎麼死的。」

  有人敲門,秋露道:「茶來了。」大聲應道:「進來。」侍者推了一輛小車進來,秋露把霜霜放在身邊的沙發上,給每個人斟上滾燙的茶,說道:「霜霜?你剛才是叫她霜霜嗎?」

  吳菊人道:「是,她叫吳霜。我們吳家這一輩都是雨字頭,大哥的四個孩子叫吳霽吳雯吳霑吳霨,二哥的三個孩子叫吳雲吳霈吳霄。霜霜是堂兄妹中頂小的一個八妹。」

  秋露詫異地道:「這麼多雨,不怕屋漏嗎?」

  說得三人都笑,喬之珩道:「還要再加上你這顆露珠。」

  秋露又歡喜起來,道:「啊可不是嗎,我是露,她是霜。查理,有句詩怎麼說的,什麼露的霜的。我中文讀得少,想不起來了。」

  喬之珩扶扶眼睛道:「我舊詩也不熟,你突然來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一時哪裡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句。阿妹,你一定知道。」

  紫菀笑道:「是不是《詩經》裡的『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秋露拍手道:「就是就是。原來我們兩個的名字是詩經上的。霜霜親親,我倆可真是不一般的要好哦。下一句呢?」

  吳菊人從頭念道:「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念到後來,「宛」字處停頓了一下,看著紫菀一笑,紫菀「嗤」地笑一聲,偷偷踢了他一下。

  秋露還是看見了,笑道:「你們說的,我一半不懂。不過妹妹的腳我倒看見了,怎麼妹妹沒有纏足?我是跟我父親在英國長大,纏足那套對我不適用,不過我聽說國內到現在還是纏的?」

  紫菀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當初她初來乍到,接觸的人不過是兩個丫頭和吳菊人,那兩人許是早就熟悉,沒說過這事,吳菊人是根本沒在意過,她也從沒想到過這件事。後來到了吳萇人家和吳萸人家,才注意到兩位嫂嫂都是纏足的。在她這個年紀,不纏足的女子少,除非是像鸚哥喚茶那樣的丫頭,或是沈九娘那樣的家班戲子,沒人想著去約束她的一雙腳。紫菀暗自慶倖,也替兩個侄女高興,兩位嫂嫂出入商界,見多識廣,也不再讓吳雲和吳雯纏足,兩個小姑娘才都沒有受到摧殘。

  喬之珩卻插口道:「阿妹的腳,是我不讓纏的。七歲該纏腳時她母親已經病重了,強不過我,也沒精神理這會事,才免了她的活罪受。這等喪盡人性的事,我絕不讓它發生。她母親死時,阿妹已經十歲,骨頭長硬了,更不能纏裹。阿爹是不理俗事的,才不管這些。倒是妹丈也是個明理的人,在那些腐蠹中可算難得。」

  秋露沒聽懂「腐蠹」是什麼意思,吳菊人好脾氣地笑笑,心想他這算是誇人還是罵人呢?紫菀卻道:「在阿哥眼裡,整個中國都是腐蠹吧?」

  喬之珩道:「豈止是腐蠹,簡直就是一塊惡瘤,不用手術刀強行切除,就不能救中國之殘喘病軀。並且還不能注射麻藥,一定要痛徹骨髓,才能洗心革面,從新開始。」

  秋露攔住他的話頭道:「妹妹一家剛來,哪有心情聽你講什麼改良革新?」一句話沒完,房門就被推開來,三個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子穿一式的小西裝沖進來,大喊大叫道:「媽,我們餓了。」

  喬之珩咳嗽一聲,道:「安靜些,有客人呢。這是你們姑母姑丈,叫人。」

  三個男孩子齊聲叫:「姑母姑丈。」叫完了,坐下就拿茶點吃。

  紫菀笑道:「不是說兩個兒子嗎,那還有一個是誰呢?」

  秋露指著最大的一個男孩子道:「這是喬治,」又指著一個小的,「這是喬冶,」

  聽得紫菀直笑,道:「阿哥,你取名字可真省事,得虧你想得出來。」

  秋露又指著當中一個道:「這是我哥的孩子,秋白。他和我嫂嫂到鄉下去了,我留下來帶他一塊過新年。這麼難得一遇的千年盛典,錯過可不就可惜了。」

  紫菀聽到「秋白」二字,心頭一凜,只管把這個七八歲的男孩子細看,眉眼果然是爸爸秋白的樣子,隨和的牌性也早現端睨。喬治喬冶邊吃東西邊爭吵撞肘,沒一刻停的,他卻挨著秋露坐下,問道:「姑媽,這是誰家的寶寶,這麼好看,就跟天花板上飛著的天使一樣。」

  秋露逗他道:「給你做媳婦好不好?」

  秋白咧嘴一笑,道:「好。」低頭在霜霜的臉上親了一下,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紫菀柔聲道:「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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