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四四一


  鬍子夜裡回來過的事,不到天亮就傳遍整座侯府,丫鬟婆子雜役連同管事們,好像忽然有了主心骨,各個精神抖擻,早早起來打掃庭院,整理花草,滿府一片勤快火熱的景象。

  明蘭反有些懶懶的,身子發沉,提不起精神來。

  到了中午,武英閣大學士親往城外頒旨,平叛的五百輕騎方能依序進城。

  因為鬍子沒刮鬍子,儘管騎在最前頭,滿街的大姑娘小媳婦都沒搭理他,只把荷包鮮花什麼的,不斷往後頭幾個俊秀小將身上招呼。

  連老耿都得了幾個,正樂呵著,冷不防在人群中瞥見自家管事目光炯炯,頓時嚇的冷汗直流,在宮門前一下馬,忙不迭的把荷包果子都塞給身邊副將。

  金殿之上,例行嘉獎勸勉,規矩繁瑣,繼而議政……待鬍子回家,已是天暗。

  剛牽轡下馬,只見劉管事提著脖子等在門口,顛顛的跑上前來,「侯爺,您趕緊進去罷!夫人要生啦!」

  鬍子心頭一緊,拉回韁繩再度上馬,勒馬抬前蹄,轟然踢開正門,在所有人瞠目中,徑直往裡疾馳而去,在嘉禧居前下了鞍,扔了韁繩,三步並作兩步往裡跑去。

  卻見主居周圍俱是人,各個抬著脖子等消息;裡頭卻被翠微清空了閒雜人等,只幾個婆子丫鬟來來回回的端送熱水,白布等,井井有條。

  鬍子本想抬腳就進屋去看,卻被一群婆婆媽媽攔在庭院,直道這個規矩那個忌諱,他是重規矩守禮之人,倒沒硬闖;可心頭煩躁不安,急的團團轉,又無可作為,正一肚子火,忽瞥見一個憨憨的少年在樹叢邊張頭縮腦,他過去一把揪住,喝道:「臭小子,你在這兒做什麼!嗯……手裡拿的什麼?」

  石小弟懷抱一把條凳,遮遮掩掩,一愣神間:「呵呵……呵呵,這個……哦,我怕侯爺累,給你端凳子坐呢!」其實不是;但他十分敬佩自己的急智。

  誰知一旁侍立的顧全笑了起來:「石頭哥,你就別唬人了,這是給小桃姐端的罷!」

  石鏘臉上發燒,好在他生得黑,也不顯眼;原繃緊面皮等著責駡,誰知鬍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忽拍著他肩,微笑道:「知道心疼老婆了,嗯,將來有出息!」

  未等他樂,鬍子忽又補上一句:「從現下算起,夫人一個時辰內生,今年就給你辦婚事,兩個時辰,那就明年,三個時辰就後年。小子,依此類推罷!」

  石小弟傻眼,記得當年嫂子生小侄女時,足足折騰了一天一夜,适才剛過去兩個時辰,這,這……嗚嗚,他不要七八年後再討媳婦呀!

  見少年驚恐交加,面皮青白,鬍子滿意的撩開手——嗯,心裡舒坦多了。

  屋中斷續傳出低低的痛楚呼聲,鬍子背負雙手,在庭院裡一圈一圈的走,直繞得石小弟頭暈眼花,天旋地轉,大約繞了兩三百圈,屋裡終於傳出歡呼聲,繼而是細細的嬰兒啼哭聲,只見崔媽媽擦著手出來,滿臉堆笑:「生啦!夫人生啦!又是個哥兒!」

  石鏘緊抱條凳,差點喜極而泣;崔媽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道這孩子倒比正經家裡人的還激動。

  嬰兒粉紅嬌嫩,被強盜似的親爹抱在懷裡卻不害怕,淡定的瞥了鬍子幾眼,淡定的歪頭睡去;因生他時,恰好一家團圓,便起乳名『阿圓』,小哥倆剛好湊一對。

  鬍子喜歡的不得了,一會兒贊兒子手指纖長,必是個會讀書的,一會兒又說生得像娘,將來定然風度翩翩,張大後摘下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頭!哈哈,哈哈……

  明蘭累得滿頭大汗,正躺著歇息,聞聽這話,沒好氣的翻下白眼,奮力砸了個枕頭過去——皮埃斯,目前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稱號,仍由某齊姓已婚男子保持。

  鬍子輕巧接下枕頭,笑呵呵的坐在床頭,親親妻子,又親親兒子,心中滿足喜悅,忽歎道:「這會兒皇上若叫我致仕,我定一口應下。」

  此後幾日,鬍子忙的甚至見不到清醒狀態的妻兒。

  遠征大軍尚在外頭,更別說甫平息變亂,暗底下還有多少從逆,多少要犯潛逃,如何處置聖德太后和睿王母子……商討捉拿叛賊餘黨,抄家緝拿,三司會審,入罪定名,佈防京城等等等,拉拉雜雜一大攤子,鬍子日日是雞叫出門,貓叫回家,連剃鬍子的功夫都沒有。

  如此折騰了三四日,到了第五日,皇帝終於良心發現,放鄭大將軍回家奔喪,另幾位重臣也各得了半日的假,還是輪流的。

  鄭家置好靈堂後,可憐兩子都不能在亡父亡母跟前守著,總算長子兒女不少,好歹撐住了場面——其實,哪怕沒有兒女守靈,端看日日祭拜之人串流不止,熱鬧紅火堪比菜市場,又有聖旨厚葬,就知鄭家情勢正好。

  煊大太太去過後,繪聲繪色的將情形說給明蘭聽,聊解產婦悶閑,末了,遲疑得說了件事——那日落山坡激戰後,檢首論功時,從死人堆裡扒拉出了顧廷煒的屍首,據說第一輪亂箭齊射就死了;將屍首送回宅子,太夫人當場暈死過去,醒來後,大半個身子動彈不得。

  明蘭不欲多語,淡淡道:「薄熙小將軍家學淵源,他領的箭陣自是淩厲無雙。」對這種明火執仗要害她母子性命的人,管他去死呢。

  煊大太太笑笑,也不再多說。其實照她看來,來探望明蘭母子的貴家女眷不見得比去鄭家祭靈的少,可見顧廷燁眼下聖眷正隆,而那顧廷煒居然敢邀集山賊上侯府殺人放火,何止膽大包天,簡直瘋了,傻子才會替他家說話!

  次日,總算輪到鬍子休沐,午間便與明蘭在炕上用飯,炕桌上擺一盤清炒芥蘭,一碟蜜汁胭脂鵝脯,一條鮮美的清蒸鱸魚,另一大盅荷葉口蘑雞湯。

  鬍子吃相兇猛,吃得八分飽才撂下筷子,微微歎氣道:「說起來,這竟是回來後,與你吃的頭一頓飯呢。」很傷感,很感慨。

  明蘭盯著他的臉:「你什麼時候去把鬍子刮了吧。」

  「這段日子,你都一個人吃飯吧?」繼續傷感。

  「你鬍子上沒掛湯麼,要不要巾子。」

  鬍子不悅了,瞪眼道:「你就不能好好說話麼!」

  「好好好,我說我說……我說什麼呀我說。」明蘭咬著筷子想半天,「我挺著個大肚子,一不能踏青遊玩,二不能吃酒看戲,連拜佛都怕廟裡人多衝撞了……每日都是吃飯睡覺看賬管孩子,日復一日,有甚好說的……你這一去就是半年,行軍打仗的見聞可不比家裡的雞毛蒜皮精彩得多麼?還不若你說我聽。」

  不知怎的,這句話像把閘刀,一下關掉了鬍子的說話興致,鬍子沉默了許久,才平淡道:「有件事,早就該跟你說了,一直沒功夫……曼娘母子……」

  他頓了下,明蘭提起一顆心,「找到我部大軍處了。」

  明蘭艱難地咽下米粒,「那,然後怎麼樣了呢?」這傢伙真可惡,說一半留一半,極端缺乏講故事的基本素質。

  鬍子正待開口,外頭忽傳來顧全恭敬的聲音:「回稟侯爺,耿大人到了,在門房等您呢。您是這會兒過去呢,還是請耿大人等會子?」

  皇帝的假不是白給的,其中一個重要行程就是去鄭家祭靈,是以同日放假的顧耿二人相約結伴齊去。鬍子稍稍沉吟,看向明蘭道:「不好叫老耿等,他家也是一大攤子事等著,我們早去早回。晚上把蓉丫頭叫來,咱們一家人吃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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