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四三九


  「那可不見得。」劉夫人別有深意的笑了笑,「他爹說了,尋常打家劫舍,怎麼就時辰算得這麼准了,恰好皇宮那頭出了事,這頭你們老三就來逼殺嫂嫂侄兒了。」

  明蘭靜靜的看了劉夫人一會兒,心中透亮,低聲道:「多謝姐姐了,我都省的,侯爺和劉大人親如兄弟,果然沒託付錯人。」

  劉夫人心道這個好沒白賣,笑吟吟的端茶碗喝起來。

  其實,照劉正傑估計,顧廷煒交遊廣闊,應該只是暗中知道了些謀反的皮毛,但並不曾入夥,本想等打聽清楚了確切日子再行發作;誰知那日變生肘腋,聖德太后一系猝行謀反,顧廷煒來不及周全佈置,只好親自出馬,將山賊接進城來,並帶路去夜襲侯府。

  嚴格來說,顧廷煒只能算殺人放火,加害嫂侄,不算謀逆造反,罪不及父母子孫——可是,幹嘛分這麼清呢,劉正傑是特務頭子,又不是青天衙門。

  再說了,以劉正傑的職責,事前既未察覺容妃娘家的異狀,也未探知騰安國叛變,雖說事後平叛有功,但到底有些失察,哪如來日顧廷燁的功勞大。

  想到這裡,劉夫人對明蘭愈發殷勤備至,有問必答。

  「老三……這會兒逃出城外去了吧……?」明蘭遲疑的發問。

  劉夫人點點頭,「一同逃出去的還有好些逆賊,他爹說,都逃不遠的。何況,現下他家宅子已叫看住了,唉,只可憐一家妻兒老小了……」做女人的,性命富貴哪由得自己。

  明蘭心中冷笑,那老妖婆可算不得可憐,這件事恐怕她才是主謀禍首,顧廷煒不過是個跑腿的,可是朱氏……她是那麼的希冀著未來……

  兩人對坐,為著不同緣由一起唏噓。

  良久,明蘭隱隱記得似乎還有一事不明,「……哦,對了,昨兒鄭家來報,說他家老太爺和老夫人都沒了,這……姐姐可知為何……?」

  她也就一問,本不指望對方回答,誰知劉夫人長歎一聲,苦笑道:「這可真是無妄之災了。變亂那日,外頭紛傳鄭大將軍謀反,說得有鼻子有眼,家裡瞞都瞞不住,鄭老太爺素來忠直,氣得堵住一口痰,當場就去了!老夫人傷心了兩日,幾次哭暈過去,誰知昨兒一早,鄭大將軍趕回家說清緣由後,老夫人樂得發瘋,沒緩過氣來,也……跟著去了……」

  明蘭半張著嘴,驚得不能自已。

  老爹是活活氣死的,老娘是活活樂死的,乍悲乍喜,老人家還真受不住。此役,鄭大將軍痛失雙親,然而,卻徹底從皇帝心腹的姻親,完美過渡為皇帝的頂級心腹。

  ——好好,好一條流血的仕途!搏的就是命!

  劉夫人的來訪,猶如一場及時雨,既解了疑惑,又寬了心。

  許是最近思慮太過,明蘭渾身不得勁,腳面腫得像饅頭,臉上浮得像挨了兩耳光,脖子凸起細細的青筋,活似被人卡住了喉嚨。

  摸著她身上突起的骨頭,崔媽媽唉聲歎氣——多少年辛苦餵養呀,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明蘭歉疚的撫著肚皮,記得懷團哥兒時,哪怕連道都走不動了,也是紅光滿面,精神抖擻,這回卻弄得這般……手掌貼著腹部,感受那穩健有力的胎動,慢吞吞的,卻很規律,好像八十歲的老爺爺在踱步。她笑了,「這孩子,將來定是個慢性子。」

  崔媽媽沒有答話,她盯著明蘭的肚皮,掰著手指算日子。

  其實明蘭已至產期,可歷年有眼色的婆子都說隆起沒下去,胎兒還未落入盆骨;請張太醫來瞧後,道大約還要七八日,最多十日,十一二日也沒准——險些叫崔媽媽打出去——儘管他說的確是大實話。

  (林太醫曰:大夫這種生物,從來到世間那日起,每個毛孔都滴著醫術和口才。)

  產期稍有延遲是正常現象,明蘭也不心急,只安安心心的歇息養胎,對崔媽媽的指令無有不從,努力恢復到吃吃睡睡的作息狀態。

  外頭解開戒嚴後,各路親朋陸續來探望明蘭,順帶瞻仰下那猶帶著暗紅血跡的大門和石階,頭一個上門的居然是盛老爹!

  明蘭嚇了一跳,盛紘也嚇了一大跳,自打小女兒進了壽安堂,都白白胖胖多少年了,乍然一副枯黃瘦弱的模樣,他忍不住道:「當初我就說,嫁武官多少不便,到底不如許給文人的好,偏你娘樂得忘乎所以,一口就應了!」

  明蘭呆呆道:「爹何時說過這話?」她怎麼從沒聽說。

  盛紘似乎意識到口誤,輕咳一聲,支吾道:「……當初……來給如蘭……咳咳,說親時……」

  明蘭恍然——是顧廷燁當初來盛家行騙……哦不,提親時。

  想著,又斜眼去瞄盛紘,心道您拉倒吧,其實您當時心裡也樂得很,不過道行高深,比王氏含蓄罷了。

  時光如箭,轉眼團哥兒已能打醬油了,盛老爹也兩鬢斑白,明蘭忽的全不記恨了,笑得露出兩顆白生生的牙齒,揮著小手絹送故作威嚴的盛老爹離去。

  好罷,這個極品爹雖各種不靠譜,曾為了新家庭忘記嫡母,為了小三忘記原配,後來又為了前程忘記『真愛』……不過,也用了十幾年了,湊合得了。

  上午送走爹,下午女兒就來了。

  袁姐夫親自護送,尚未顯懷的華蘭婷婷嫋嫋的走進屋來,一見明蘭就紅了眼眶,扶著門框哀聲道:「你個不省心的小冤家,怎麼這模樣了,若叫老太太瞧見,還不定多心疼呢!」

  明蘭晃了晃,險些歪倒在炕上。這等嬌嗔啼哭的做派,長姐便是十幾歲時也不曾有過,;一時適應不良。

  自打懷了這胎,華蘭忽多愁善感起來,見花謝就哽咽,見雛鳥離巢就含淚,風吹起幾篇落葉都要傷心一陣,偏袁姐夫如今很捧她臭腳,夫妻倆自得肉麻有趣。

  「大姐夫不用外頭忙麼?」明蘭疑惑。

  華蘭撅著嘴:「我要來瞧你,他不放心,便跟上頭告了半日假。」

  「這檔口!京城裡哪處不得用人,你……你……」明蘭痛心疾首,「你們就可勁兒的作吧!」

  話說這回變亂,人人倒楣,袁姐夫卻時來運轉。

  他在五城兵馬司中官職不低,卻未受收買,騰安國正考慮著是否該提前除去,誰知袁姐夫因惦記馬場生意,告假說要去口外,騰安國樂不可支的當即准假。

  回家後,忽聞華蘭有孕,袁姐夫樂傻了,死活不肯離開,便躲在家中陪老婆,結果全程趕上京城動亂——領一幫小兄弟,猛然間殺出去,居然立下不小的功勞。

  同樣運氣很好的還有墨蘭老公,作為父喪的丁憂人士,完全沒受到波及,還領著家丁幫鄰街人家打退了趁火打劫的蟊賊——永昌侯府的鄰居,非富即貴,梁晗一時讚譽不斷。

  「這回後,五城兵馬司必得好好整頓一番。你姐夫說,四妹夫,怕有機會出頭了。」華蘭慢條斯理的剝開一枚粽葉蜜餞,「唉,若墨蘭懂事,好好過日子,以後也不見得差了。」

  嘮嗑畢,又叮囑明蘭好好養胎,發揮完長姐情懷的華蘭,心滿意足的回去了。

  其後兩日,煊大太太,狄二太太,甚至康允兒也來探望,始終無人提及太夫人;段鐘耿三家女眷是一齊來的,每個都帶著大包小包鮑魚人參,感激之情溢於言表,一個勁的說明蘭於亂中且不忘她們,足見仁厚。

  其中耿太太尤其激動,拉著明蘭連連道:「妹子是可靠的,下回我一定全信妹子的話,不然也不會吃那番苦頭!」

  鐘太太假咳一聲,輕捅了她一胳膊:「哪裡還有下回,以後就天下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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