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四三六


  「我說個明白罷!」明蘭一拍雙掌,撐著桌面立起來,「京城大亂,會來侯府搗亂的無非兩種人,不是為財的,就是別有用心之輩。我特意叫人將嘉禧居主屋點得燈火通明,為的就是好引貪財的蟊賊過去,哼,滿府還有比我的居住更財帛豐厚的地兒嗎?蟊賊搶完我屋子後,怕是連走都走不動了!」

  邵氏張大了嘴巴,結巴道:「我,我就說,怎麼你的院子亮堂成那樣……!」

  「若是沖人來的……哼,侯爺兩兄弟不睦,鬧過何止一回,半個京城都知道!無論宮裡來捉拿的,還是咱們那好繼婆母,都只會沖我們母子,與你們有什麼相干!好罷,若非要進去……你那院子可是挨著湖建的!四面裡倒有兩面半是臨水的,難不成賊人還能隨身帶筏子來夜襲?!統共只一處出口,易守難攻,我佈置了多少護衛呀,屠老大早說了,除非沖進三倍數的賊人,否則絕進不去!」

  明蘭雙掌撐在桌上,氣勢逼人,嚇得邵氏幾欲鑽桌下了。

  「老實跟你說,我心中最防備的,其實就是太夫人那頭!反賊那頭又不是她開的,能來搗亂的人數也有限,我怕的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府裡使喚著多少先前的老人呀,人心叵測,府裡亂作一團時,婆子丫鬟們進進出出的,一根簪子一包藥,一塊石頭一根刺,團哥兒才多大,能防得住麼!可事發之前,這種誅心的話我能說麼!」

  邵氏欲哭無淚,幾乎要給明蘭下跪了,她癱軟在桌上,哀求道:「弟妹,是我豬油蒙了心,有眼無珠,不識好歹,若,若真……我給團哥兒賠命罷……」

  「我不會叫大嫂子賠命的。」明蘭冷冷道,「我素來喜歡嫻姐兒,便是侯爺不喜,我也有心給她將來謀個好前程。可團哥兒若真叫你害死了,我覺著我會怎麼想?」

  邵氏猛一個激靈,雙手亂擺:「不,不……這不幹嫻姐兒的事……」她忽然萬分感激蓉姐兒,若不是她抵死救弟,便是她們母女活了下來,怕以後日子也難過了。

  「好險呀,只差那麼半步……」明蘭目中流露深切的後怕,「若非蓉丫頭剛烈果敢,團哥兒已送了一條小命了。此刻什麼情形,真是不堪設想。」

  邵氏不敢往下想,不說明蘭,便是顧廷燁的怒火就能將她們母女活烤成灰燼還富富有餘了——她越想越怕,一時間手心背心俱是冷汗。

  明蘭冷冷盯了她良久,方才道:「我今日這麼說,不是為了你,是為了嫻姐兒。」

  邵氏木頭人般的抬起頭,不明其意。

  「你偷去蔻香苑躲藏時,只想帶嫻姐兒一個吧?」明蘭歎道,「嫻姐兒是好孩子,那當口居然還記著蓉丫頭,將她一併叫了去。」

  邵氏頓時淚盈出眶,仰頭哭道:「我的好閨女!娘險些害了你,你卻救了娘呀!」

  嫻姐兒叫去了蓉丫頭,蓉丫頭救了團哥兒,間接又救了自己和母親的處境——冥冥天意,果是善有善報!她心中忽升起萬分虔誠,對天道神明,對因果迴圈。

  明蘭推開門,臨跨出去前,肅聲道:「大嫂子放心,只要嫂嫂今後不再犯糊塗,我會把兩個姑娘全當親生閨女看待。」頓了頓,「我說話算話。」

  說完這話,她再不回頭,扶著守在門外的夏竹,徑直離去。

  當晚,用過飯後,綠枝來報邛媽媽遞過來的消息——邵氏已將前因後果與嫻姐兒說了,母女倆抱頭痛哭了一陣,邵氏雖自責不已,卻也放了心。

  次日一早,嫻姐兒頂著紅腫的眼睛來給明蘭請安,不安的扭手挪腳,明蘭憐惜的摸摸她的腦袋,叫她去跟蓉姐兒和團哥兒頑了。

  不過對著邵氏,她可沒這麼好脾氣了。雖依舊禮數不缺,但神色肅穆冷淡,一句多餘的也不多說,直把邵氏嚇得唯諾服帖。

  明蘭曾想過,倘若之前邵氏就畏懼自己如同畏懼太夫人,哪怕任姨娘再起勁攛掇,大約邵氏也不敢沖去團哥兒的藏身之處的罷——秋娘就是極好的例子。

  小人畏威不畏德,春風化雨不是對所有人都管用的。

  對這無奈的現實,明蘭唏噓不已。

  §第219回 終結章· 中

  吃過午飯,明蘭坐著軟轎將侯府四處巡了一遍。

  春季原是萬物繁茂之時,庭院中本絢爛如錦緞般的花叢一夜寥落,多在黑夜中被奪命亂奔的腳步踐踏成泥。光潔鋪就的青石板雖已拿水沖洗多遍,卻有幾處依舊隱見暗紅沉屙,蔻香苑尤甚,屋裡屋外都死過人,幾個膽小的丫鬟哭著不敢進去,明蘭也不好強逼,籌算著給蓉姐兒挪地方另住,原處地段本就有些偏,索性翻了另作他用。

  最慘烈的還在另處。

  近半尺厚的朱漆大門緩緩搖開,帶著滲人的金鐵咯吱聲,順著向外延伸的青石臺階緩緩看下去,門外滿地盡是斑駁血跡,粘著人皮毛發的滾油已冷卻凝結成焦黑塊狀,縱是死屍和殘肢已拾掇乾淨,仍舊是濃紫腥臭得駭人。

  地上丟著數根杯口粗的樹幹,也不知是賊人從哪家砍來的,門面上的黃銅大釘居然被撞落一大半,橫七豎八的散落到處都是,門房的劉管事在旁喃喃著『虧得當年沒鍍金拾齊後熔了還能用』云云。

  明蘭想笑,但笑不出來。

  回到嘉禧居,悶悶的挨著炕褥,望著逐漸微黃泛金的天際出神。

  晚飯前,屠老大從外頭回來,隔著簾子在廊下就給明蘭跪下了,他臉色極難看,活像剛被戴了綠帽子,憋得慌卻又說不出,「……那韓三果然不乾淨!俺管束不嚴,請夫人責罰。」

  他領著幾個護衛去韓家一頓翻找,赫然尋出兩張新過戶的地契另黃金一百兩——氣得屠虎直想一股腦將人砍成肉醬。

  明蘭微驚:「虎爺動手了?」韓三雖是投身來的,其家眷卻都屬良籍。

  「這倒不曾!」屠老大懊喪道,「只把人先看了起來,這當口不宜發落,回頭再算帳。」

  明蘭疲憊的點點頭:「這就好。該打該殺,等侯爺回來再拿主意。」

  像她這樣崇尚和平懶散生活方式的人,卻要被迫不斷處理這類事,真是厭倦極了。又安撫了屠老大幾句,反正這位臥底明顯沒成功,也不必過分懊惱,以後防微杜漸就是了。

  到了第三日上,戒嚴雖還未解,但氣氛明顯鬆動,好些心急難耐的人家已偷偷遣小廝互通消息了。最先來信的是英國公府,再次詢問一切平安否,還道明蘭若缺人手東西,無論是侍衛大夫還是傷藥湯劑,儘管問她去要——張夫人還笑言,前夜英國公府白戒備了一夜,早先預備的物事一點兒沒用著。

  明蘭心中感動,難怪這幾十年來,張夫人在京城貴眷圈中始終是數一數二的人物,觀其行事,確有氣魄。沒過多久,這位有氣魄人物的閨女也來了信;短短一封便箋卻是筆跡暴躁,怒氣連連。

  前日夜裡國舅府也不太平,卻實實在在是單純的劫財——「愚姐徒耗光陰近廿載,自負張門虛名,薄有積威,應無有敢捋虎鬚之輩,實未料到竟有前夜之劫」!

  張氏真是長見識了,從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有蟊賊膽肥到敢欺上她的門來!鬱悶了半天才想到,這家原來姓沈,不姓張。話說,哪怕她老子現下兵敗的名頭滿天飛,英國公府方圓三裡之內,依舊沒有敢開業的扒手。

  信中道,沒有內鬼招不來外賊,就其根底,卻是鄒家在外頭招搖露財惹來的麻煩。

  「鄒家在外頭做了什麼?」明蘭問道。

  來報信的小廝說話也是一臉晦氣:「……鄒家那群黑心肝的,說國舅爺在外頭重傷,若有個好歹,世子轉眼就要襲位了,娘舅大石頭,到時候,還不得事事請教著!夫死從子,看姓張的還挺得起來?唉,審問出來後,我們夫人也是氣的不行……」

  酒肆胡言,卻叫有心的地痞匪類留了心,著意灌酒結交一番後,套出了沈家內宅的虛實,當下,便趁京城變亂,黑夜中打著鄒家的名號騙開沈府後門,摸進去後一番砍殺搶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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