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四〇七


  顧廷燁嚇了一大跳:「這是為何?」

  明蘭認真道:「婆媳相處,貴在一張一弛。我這般伶俐,再找個千巧百精的,豈非見天兒鬥心眼?」

  過了半響,顧廷燁摸摸妻子的腦袋,小心翼翼的:「你覺著自己……伶俐?」

  明蘭橫眼:「你覺著我笨?」

  「怎會怎會,夫人是大智若愚。」顧廷燁一臉笑的正大光明。

  明蘭蹙眉,懷疑的看著男人,總覺得這傢伙話中有話,不懷好意。

  顧廷燁又望了眼團子,道:「倘著這小子是個老實的,他媳婦又傻,豈不糟糕?」

  明蘭輕擰了下兒子的小手,歎道:「侯爺放心罷,這小子精著呢。」

  一日日大了,團哥兒性子逐漸顯現,她深覺這小胖子是個腹黑的主——給他剝個蛋,他會啃掉喜歡的蛋白,然後笑的天真無邪,把蛋黃塞進樂呵呵的崔媽媽嘴裡,等明蘭回來,只見一桌蛋殼,什麼也沒發覺。

  所幸崔媽媽心直,幾回之後就跟明蘭全盤托出;明蘭二話不說拍了團哥兒又Q又胖的小屁股一頓,並勒令不許挑食;小胖子當場淚奔,縮在床角賭氣不理明蘭,晚上還跟父親連哭帶比劃的告狀(最終無果)——他老實?!哼哼。

  ……

  次日,明蘭修書一封,在裡頭將張氏所說的不添減半分,仔仔細細的轉達了一遍,以盛紘之精明自會揣摩利弊,無需多說什麼。

  三四日後,柳氏上門來見明蘭,滿面笑容,另帶了好些山鮮海貨,說是娘家兄弟從外頭帶來的,寒暄親熱幾句後,姑嫂倆點入正題。

  柳氏道:「老爺說,這門親事,只說門第倒是極好,沈家能瞧上棟哥兒,也是四弟的福分,只恐那姑娘自小生長於邊地,性情強了些。」

  潛臺詞,長棟排行最小,生母最卑,將來家族分派資源財帛時,免不了會薄些,本就是武家出身,倘若再是個母老虎的性子,將來豈非鬧翻天,重蹈河東府覆轍。

  明蘭想了想,就道:「不如我請沈家女眷來吃茶,到時嫂嫂和大姐姐也來,咱們不論親事,只說說笑笑,全當串門走親?」

  柳氏正有此意,當下笑道:「妹妹肯這樣,我就放心了。老爺也是這個意思,沒的那邊看過四弟了,咱們卻連人家是圓是扁都不知。再說,有大姐姐在旁參詳,就更穩妥了。」

  待柳氏走後,明蘭心下暗笑,也不知這幾日盛紘走什麼路子去查探過了,想來還覺得滿意。如此想著,便給張氏去了封信。第二日,張氏使人來說,一切只請明蘭安排,只是這陣變天,沈老嬸子感了風寒,大夫說還需將養些日子。

  原本兩個孩子都還小,兩家也都不急,明蘭就去信好生安撫,切莫著急,好好養病;其實沈家那頭也擔心,怕風寒沒好利索,明蘭又有孕,回頭有個不好,反好事變壞事了。

  秋意漸濃,夜裡寒氣尤其重,崔媽媽挑個天日晴朗的日子,將嘉禧居幾進屋子都燒起地龍來,明蘭就逗著兒子在暖烘烘的炕上滾來滾去。

  團哥兒愈發懂事了,又叫崔媽媽等一遍一遍教著,常好奇的看著母親鼓起的肚皮,卻不再撲過去要抱,只用胖乎乎的小手輕輕摸摸。

  這日剛吃過下午的加餐,明蘭正想沿回廊走走,誰知顧廷燁大笑著回來,連聲叫出去迎客,明蘭微奇,便整裝坐轎,隨他到前頭偏廳一瞧,竟是許久不見的石氏兄弟和車三娘。

  其實數年前一面,只夜裡江上說過幾句,明蘭能記得這麼清,實是石老大那一臉劍拔弩張的絡腮鬍子太醒目了。車三娘倒富態不少,雖皮膚還有些粗糙,但眉目間愉悅舒展,已是一副富貴太太模樣了。

  見顧廷燁出來,石鏗趕緊捶弟弟一拳,兩兄弟齊齊下跪行禮,車三娘在旁福身深躬,顧廷燁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拽起兩兄弟,大笑道:「自家兄弟,囉嗦什麼臭規矩!」

  明蘭也扶著肚皮,微笑道:「車姐姐趕緊自個兒坐下罷,我偷個懶,就不來請了。」又叫小桃綠枝看茶上點心。

  車三娘脾氣沒變,爽快的道了謝,嗔笑著推了丈夫一把,三人俱落了座,夫妻倆落落大方,只石鏘年輕面皮薄,乍來了這富貴溫軟之地,始終紅著臉,低著頭,一言不發,綠枝給他上茶時,也不知他眼睛看向何處,差點沒接住。

  雖多時不見,但明蘭對石家兄弟及車三娘並不陌生,顧廷燁昔日部屬每年自南邊送年節禮,裡頭總少不了石家的,份例尤其比旁人的厚重。

  拿人手軟,又見顧廷燁是真心高興,明蘭加倍客氣招呼,說上幾句家常後,便拉車三娘上軟轎,一路到內院花廳去敘話吃茶,留外頭男人們自說話。

  互道這幾年長短,明蘭才知自顧廷燁跟對老闆後,石氏兄弟水漲船高,已陸續收攏了江淮及內河至隴西關口的漕運買賣。

  「托顧爺的福,咱們如今有口安穩飯吃,不必再風裡來雨裡去的討生活了。」說的順嘴,車三娘又叫起了老稱呼,聽明蘭謝她送的禮時,忙連聲道,「這是該當的!若無侯爺上頭護著,哪有咱們今天的好日子!」

  「漕運暢通,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侯爺也不全是為著你們。」明蘭微笑道,「侯爺再能耐,也無法處處照管到,你們有今日,多少打點,多少豁命,掙的都是辛苦錢。」

  顧廷燁又不能給他們一張聖旨,讓他們到處扯大旗擺威風去,凡是做鹽漕買賣的,哪個後頭又沒靠山了,很多時候,還得石氏兄弟本事。

  車三娘心下感動,抹淚道:「有夫人這句話,咱們一輩子都跟著顧爺。」

  她是明快性子,感傷不了幾秒,隨即摁幹眼角,邊瞧明蘭,邊笑道,「夫人和侯爺真是天造地設的緣分,當初……」她自己先笑了出來。

  想起數年那夜,江冰風寒,寬闊的江面上燃起滔天大火,火光沖上漆黑的夜空,自己在水裡凍的半死,還道有機會穿回去了,誰知被車三娘救上船去。

  「……我也沒想到……會有今日。」當初還叫著二叔,這會兒就成老公了,他們都是親耳聽見過的,明蘭頓覺不好意思,「還沒謝過車姐姐救命之恩呢。」

  車三娘也不忍著,直接笑了出來,擠眉弄眼道:「謝我作甚,侯爺的跟什麼似的,叫滿江裡尋人。急我家那傻漢子喲,愣說你這『侄女』定是顧爺嫡親的,咱們加把勁,別叫孩子在水裡凍壞了。呵呵……誰知一撈出來,竟是個頂頂好模樣的閨女……呵呵……我就說了,那有叔叔那般看侄女的!」

  明蘭臉上發燒,囁嚅道:「七拉八扯的拐角親戚,我跟著渾叫的,其實不是……」全天下就沒幾人聽過她叫顧廷燁『二叔』的,居然還是碰上了,果然天網恢恢!

  車三娘慣會看人眼色,眼見打趣的差不多了,也怕明蘭真羞惱了不好,趕緊收住話題,轉而說起兒女事,明蘭忙叫人把團哥兒抱出來,車三娘看的喜歡,塞了個鼓鼓的大荷包過去,贊了又贊,最後歎道,「……我就一個丫頭片子,還是夫人福氣好。」

  明蘭道:「姐姐年紀還輕,定能生個大胖小子的。」

  車三娘豁達的一擺手,笑道:「早年生計艱難,傷了身子,生閨女時差點送了命,大夫說了,我不能再生的。」

  她見明蘭面露不忍之色,反過來笑呵呵的勸道:「我算有福氣的,他爹不嫌棄,只說等兄弟討媳婦後,生他十七八個,給我們祧上一爐子香火就是了。」

  明蘭聽了笑道:「這倒是,都是自家人,石家大哥是真心實意的人,這最好不過了。」她早聽顧廷燁說過,石家父母早亡,石鏘由長兄帶大,兩人雖是兄弟,情分更像父子。

  想到車三娘年少孤苦,顛沛流離,如今終得了個好歸宿,明蘭不勝唏噓,柔聲道:「……姐姐好好保重身子,以後福氣大著呢。記得那年在船上,石家大哥還說,要給姐姐做好看的刻絲衣裳穿呢。」

  車三娘摸著自己的袖子,光滑綿密的觸感,栩栩如生的刺繡著喜鵲登枝,不禁笑歎道:「那沒心眼的傻漢子,如今恨不得叫我天天穿刻絲衣裳。說句不怕妹子笑的話……」她壓低聲音,「這刻絲料子好看是好看,可我覺著呀,還不如還棉布衣裳舒服呢。」

  想起後世人崇尚天然的純棉布料,特意要買粗布亞麻,明蘭捧著袖子,笑的樂不可支。

  晚上明蘭請邵氏和車三娘一道吃晚飯;又叫人在外頭擺了桌簡單的酒席,石氏兄弟,顧廷燁,加上公孫老頭,四人一齊吃酒。

  四人邊喝邊聊,直到深夜顧廷燁才回屋,竟發覺明蘭倚在床頭看書,顧廷燁趕緊脫下發寒的外衣,搓熱了手才靠過去,「怎麼還不睡?仔細傷了身子。」

  明蘭慵懶的坐起來,微笑道:「适才已睡過一陣了。」

  男人撫著妻子柔軟的頭髮,語氣溫軟:「都是我不好,叫你睡不踏實。」

  明蘭沒有答話,睜著又大又亮的眼睛,靜靜道:「……你什麼時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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