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三九六


  王舅母笑的更厲害了:「喲喲,姑姑好大的口氣。可惜你芝麻綠豆的官兒,尋常得見天顏尚不容易,更別說開口求恩典了。」

  康王氏憤然大叫:「我爹是三朝元老,靈位供奉在名臣閣裡,皇上不能開恩於我?!」

  「一朝天子一朝臣,姑姑呀,你也不看看,這都什麼年月了。再說了,前幾年法辦的那高家三老爺,他爹也是三朝元老呢。」

  康王氏頹然的放開手,驚懼交加:「難道真沒人能去求皇上了麼?」

  王舅母涼涼道:「親戚裡頭,只有兩個能在皇上跟前說上話的。一個是顧侯爺,一個是安陽老王爺。不過……」她笑了笑,「姑姑覺著,盛家的六丫頭願叫夫婿去求恩典呢,還是姑姑的那位庶女盼您出去呢?」

  明蘭對自己切齒恨意,康王氏還是知道的,只能希冀著:「金姨娘的身契還在我手裡呢?那死丫頭敢不聽話,我就賣了她娘!」

  王舅母滿心滑稽,搖頭笑道:「先別惦記著賣別人。姑姑身邊那些子心腹,從祁媽媽起,一個不落,這兩日就要被發往滇邊了。」

  「這是為何?」

  王舅母道:「你以為王家會留著那些知道此事的人麼?何況,這幫奴才非但沒勸著姑姑,還幫襯攛掇,母親如今一口氣全出在他們身上了。」

  康王氏無計可施,跺腳撒潑起來,甩著滿頭亂髮:「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出去!叫娘想法子,叫哥哥想法子,去送銀子,給人許官兒,去托父親生前的友人……」

  王舅母打斷她滿口的胡言:「別做夢了,你是別想出去了。姑姑以為,自己是怎麼進來的?」她冷冷一笑,譏諷道,「乍聞此時,大妹夫來勢洶洶就要寫休書,或一條白綾了結了你。盛家亦不肯罷休,最後,為著王家的體面,也為著你的性命,只能送你進來了。」

  康王氏憤憤然道:「我就知道娘是為了王家的體面。康家要休就休好了,我離了康家也能過日子,總勝於我在這裡活受罪。」

  「王家不止你一個人,母親還有旁的兒孫要顧呢。姑姑也別太以為是了,真當自己是金鳳凰,是天之驕女?」王舅母譏笑,什麼東西,不知天高地厚。

  康王氏恨恨抬頭:「嫂嫂如今樂壞了吧,巴不得見我這般淒慘。」

  「你說的沒錯。」王舅母坦承不諱。

  康王氏大怒:「你……!」

  「人人都說王家是好親事,婆母和夫婿都是和善人,誰知卻碰上你這麼個小姑子。」

  王舅母攏了攏鬢髮,平靜的神色下是隱含多年的怨氣,「……我很早就知未來婆家有兩個姑娘,我沒有姊妹,總想著要當你們親妹妹般待著,一家和樂。可從我進門起,你就在母親面前搬弄,變著法兒的挑剔,叫我立規矩,還在你兄長面前挑撥。你當我不知……哼,我都知道。可我沒法子,只好想盡辦法討好你,甚至你身邊的丫頭,婆子。」

  想起那段屈辱的日子,王舅母多少恨意湧上心頭。

  「那年,我剛生了佑哥兒他大姐,你就攛掇母親給相公納二房,我暗中哭了多少次,夜裡怕的醒過來,好在你哥哥溫厚,娘也算明理,才沒聽你的話。呵呵,你又不高興了吧。……你自小就這脾氣,人人都該聽你的,看你臉色,把你捧在頭頂上,但凡有半點不依的,你就要發脾氣。未嫁的小姑子插手兄嫂的房裡事,真是聞所未聞,也叫我見識了。」

  康王氏臉頰上的肌肉抖動了幾下——她素來不把這嫂子當回事,沒想到……

  「千盼萬盼,你總算出閣了,誰知……」王舅母譏嘲的看著她,「你瞧上我那尊白玉送子觀音,那是我娘三步一叩首從楓霞山上求來的。你說要就要;還說否則就不嫁,我還得笑著雙手奉上。謝天謝地,我後來還是有了佑哥兒。可是,自那日起,我心底真恨極了你。」

  想起母親擔心自己遲遲未生子,到楓霞山虔誠叩拜,磕頭下跪弄的滿身是傷,她不自覺的扯動臉頰,露出猙獰恨意。

  康王氏猛然想到一事,大叫:「你不許為難我的元兒!你有氣沖我來……」

  王舅母仰頸大笑,笑的幾乎出了眼淚:「原先我還不敢動她,只想著納個妾就算了,如今……呵呵,你放心,回頭我就去物色好人家,給佑哥兒尋一個平妻!」

  「平妻?你敢?!」康姨母上前來扯她的衣襟,瘋狂嘶吼,「元兒能不能生還兩說,就是生不出來,納個婢女算完了,回頭留子去母!」

  王舅母一拐肘撞開了她,冷笑道:「你當自己還是那個要風得風的王家大小姐麼?我呸,也不照照鏡子!我告訴你,元兒是決計不能生育的!」

  「你怎麼知道?難道……你動了手腳!」康王氏這方面反應很快,她自己就常這麼幹,「你好狠的心,她也是你的外甥女呀!是你的兒媳呀!」

  王舅母拉平袖子,目中含冰:「元兒這種媳婦,白貼我金山銀山也不要,可恨母親偏心,我只能受著。本想她年紀還小,好好調教也就是了,誰知……哼哼,她進門後沒大沒小,不恭不敬,我不過訓斥她幾句,她就回娘家告狀。你是怎麼跟她說的?」

  康王氏想起那件隱秘,不由得滿頭大汗。

  王舅母冷聲道:「你對元兒說,母親年紀大管不動事了,佑哥兒父子又都老實,只要我一死,到時不但沒人管束她,整個王家也都攥在手裡了!你還給了元兒好些好東西罷。哼哼,可惜你女兒只學了你的歹毒,卻沒學到你的心計,輕易信了身邊人,叫我套了個清楚。」

  她忽然昂聲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元兒無處向我下手,我卻有的是機會。我使人去青樓尋了一味上好湯藥,給元兒服了。她這輩子休想生兒育女!」

  康王氏尖叫一聲,伸出十個尖尖手指向她撲去,可惜腳步踉蹌,叫王舅母一把推開,重重摔在地上,康王氏只能哭道:「那都是我的主意!你若不忿,大可朝母親告狀,狠狠罰我們母女便是,何必朝個孩子下手!」

  王舅母嘲笑道:「告了又如何?娘素來偏心你,這回盛氏傾全家之力,才把你送進來,姑姑本事大,我可不敢輕忽。」

  「我要把你這毒婦行徑告訴母親!」

  王舅母笑道:「下回慎戒司開門,須等到明年正月;那會兒,全家早隨你哥哥赴外任去了。你哥哥雖不能留京,不過倒謀了個好去處,是山溫水暖的江南,正好養病,如無意外,又是兩任吧。」

  她壓低聲音,滿眼微笑,「這回母親叫你氣的不輕,大夫說情形不好,陳年舊疾都泛上來了。你說,七八年後,她老人家還在麼?或說,那會兒她還發作得動麼?」

  一陣冰冷蔓延至康姨媽的心頭,坐在地上,只如一只無能為力的困獸——王老夫人的身子她很清楚,早已沉屙多年;正因恐母親時日不長,她才想儘快多做些事,免得將來無人可護持時,寸步難行。誰知這回踢到鐵板——都怪那盛家丫頭,不依不饒,非要徹查到底。

  王舅母拾起她的手,嘖嘖道:「姑姑這雙手保養的極好,這把年紀了,還跟小姑娘似的,嫩白細滑。唉,以後卻要劈柴,浣衣,做粗活,待長了凍瘡,老繭……嘖嘖,真可惜了。」

  她直起身來,緩緩走到門邊,「允兒是個心善的孩子,也有福氣,想來盛家不會太為難她。至於元兒嘛……她行事橫衝直撞,招搖跋扈,倒像是犯了瘋病,我會找個院子給她好好養病。姑姑放心,只要我活著,一定叫她好吃好喝的過日子。」

  一腳踏出門外,身後傳來康王氏的嚎啕大哭,夾雜著許多刻毒咒駡,那個中年女官幽靈般的靠近過來,低聲道:「太太不必煩擾,雖說慣例是每年可見親人兩回,可規矩都是人定的。到了日子,報個有恙不能出來,也就是了。」

  權貴人家的把戲多了,她每年也能進賬不少。

  王舅母微笑:「如此勞煩姐姐了。每年供奉我會送來,還有些薄禮姐姐可千萬別嫌棄呀。」

  只要熬到王老夫人過世,就算康晉和允兒知道了也不打緊,更何況自己早把證據痕跡抹了個乾淨,康王氏無憑無據,未必有人相信她的瘋言瘋語。

  多年委曲求全,今日雪恥,王舅母真是說不出的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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