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三八九


  說完還搖搖頭,神情十分沉痛,似乎很遺憾這年頭為什麼長輩都沒有長輩樣兒了。

  明蘭仰頭看著男人身邊,他高高的個子將近午射進屋來的日光遮蔽出一片陰涼,替她擋風遮雨,讓她無比安全。心中酸澀溫暖,又想哭又想笑,孤軍奮戰的感覺並不好受,現在,她終於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人。

  顧廷燁將王家人一個一個看過去,康晉觸及他的目光,忍不住退了一步。

  只聽他冷聲道:「姨母做出那等天理不容之事,老夫人心緒不好,我能諒解。可也不該找老實人出氣。莫非欺我顧家無人麼?」

  王老夫人從未見過這般黑白顛倒,從自己進盛府,一直都是你老婆在逼迫王家人呀!她被氣的渾身發抖,臉色忽青忽紫,一時說不出話來。

  顧廷燁居然還轉頭對明蘭笑了笑:「沒嚇著吧。」

  抹去滿心酸澀感動,明蘭暗爽到無以復加,直恨不得撲上去狠狠親他兩口!

  ——然後,她垂下長長的睫毛,蹙著細細的眉頭,蒼白無力的小手拈著帕子,哀傷無助,小小聲道,「我從不知……這世上竟然有這般惡毒的人……」

  顧廷燁一臉憐惜,好似老母雞看著絨毛稀疏的小小雛雞,眼神溫柔的都快化出水來,歎道,「可憐見的,連殺雞都沒看過,如今居然見著下毒殺人了。」

  這對夫妻……

  眾人幾乎要吐血了——你那可憐的,柔弱的,膽小的老婆剛才還滿臉橫肉的跟人吵架,要殺康王氏抵命,要斷她手腳呢!

  §第198回 世間道 之 公堂就公堂

  這般唱和猶不足,顧廷燁居然還似模似樣的扶妻坐下,明蘭輕挨扶手而坐,一副嬌弱虛浮狀。王老夫人轉頭努力不看他們的作態,好容易壓下氣惱,正要說話,長柏先開口了:「兒媳謀害婆母,屬十大不赦,按律例,輕則斬首,重則淩遲。」

  王氏嚇的幾乎跳起來,兒子說這個作甚?

  王老夫人楞了下,笑的言不由衷:「你外任幾年,你娘多時不見你,可想的厲害。這會兒說這個幹什麼?」細看這個最像亡夫的外孫,發覺他白淨的面龐曬的有些黑紅,不如往日俊秀,不過精神卻極好,大約是在外獨當一面數年,顧盼間自然一股做主當家的威勢。

  長柏道:「哦,适才外祖母不是對父親說,倘若此事鬧開了,姨母興許有活路,我母親卻是在劫難逃麼?我先給娘說說律例,心裡有個底。」

  王老夫人臉色一變,王氏死死攥著兒子的衣袖,「……你,你都知道了……?」

  長柏瞥了母親一眼,淡淡道:「都知道了。」

  明蘭心中大奇,自己將消息封的也算嚴實了,長兄怎會這麼快知道?

  正想著,手心微癢,卻見坐在身旁的顧廷燁朝自己點點頭,以口形無聲說『公孫』二字。明蘭微一沉吟就明白了。自己用來封府,捉人,甚至拷打的一干侍衛,先前都是公孫先生使出來的。審問結果如何,旁人不知,公孫白石豈能不知。他遣人去尋顧廷燁,自將內情一五一十說了,又在趕往盛府的路上,妹夫撞上大舅子,長柏自也都知道了。

  王老夫人目光觸及顧廷燁坐處,心中不安,笑道:「你長途趕路,這麼會兒功夫,道聼塗説的,怕有些不盡不實之處。」

  長柏輕輕哦了聲,「外祖母說的不盡不實,是指姨母尋人制毒,還是姨母誆我娘下毒?」

  王老夫人僵硬了笑容:「你姨母和你娘也是糊塗了,才闖下這樣滔天大禍。」

  長柏搖搖頭:「我娘確是糊塗,以為骨肉至親總能信的,誰知親姐竟會哄騙暗害於她。至於姨母……這一步步點滴不錯,這會兒不還有我娘頂著麼。我看她清楚的很,哪裡糊塗了。」

  王老夫人不悅,輕拍扶手:「你漸漸大了,愈發有自己主意了,長輩的話也不用聽了。」

  長柏抬頭仰視:「外祖母希望我聽您什麼話?」

  王老夫人看著酷似亡夫的嚴厲眼神,一時窒住。

  「姨母毒害我祖母,哄騙我娘,好端端的一個家被她攪的天翻地覆。外祖母還希望我莫要追究麼?」長柏站在廳堂中央,沉聲而言,「我父不肯放過姨母,外祖母居然以我娘和我相要脅,逼我父就範,難道我和我娘不是王家的骨肉?」

  王老夫人臉上發熱,艱難道:「好孩子,你不知道。這事若鬧開了,對你尤其不好,你爹也是怕耽誤了你……」

  「那就別鬧開。」長柏冷冷看著她,「姨母此事,縱然國法能容,家法也不能。要麼告知姨父,請康家祠堂處置,要麼請外祖母給個交代。關起門來處置,誰也不知道。」

  王老夫人額頭冒汗:「你打算怎麼處置?」

  長柏毫不猶豫:「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王老夫人捂著胸口,泣淚道:「她是嫡親姨母!你們才是血肉相連……」她倏然住口。

  明蘭知道她要說什麼,心中氣憤難言。

  長柏轉頭看了看難掩焦急的盛紘,一臉心虛羞愧的王氏,還有王舅父夫婦,才回過身子,悠悠道:「這世上親或不親,也難說的很。老爺並非祖母親生,我等兄妹更與老太太沒有血緣干係,可這些年來,老太太為這個家窮盡心血,一片慈愛純然肺腑。而姨母呢,她和母親同胞所出,這些年來,只見她拆盛家牆角,未見她半分關懷母親。明知此事駭人聽聞,依舊還攛掇母親給祖母下藥,更有甚者,要拉我娘當替死鬼?這是親骨肉會做出來的事麼。」

  王老夫人被說的啞口無言,只得道:「……你姨母也是被逼無奈,急瘋了才拉上你娘的。」

  長柏輕曬一聲,嘴角流露嘲諷的糊塗:「外祖母是明白人,何必說糊塗話。姨母不是急出慌亂才如此。而是一開始,她就預先打好了埋伏,一旦事發,叫我娘頂了罪過。」

  王老夫人心知長柏是自己孫輩中最敏慧聰穎的,這種事如何能瞞過他的眼睛?辯無可辯,只能閉上嘴。

  長柏緩緩道:「姨母這樣歹毒的算計我娘,我還能當她是骨肉血親麼?是以……」他頓了頓,重重道,「自今日起,我等兄妹與康王氏再無半點親緣情分!不論國法家法,康王氏都必得受懲!外祖母倘若非要保姨母,對簿公堂罷。」

  王老夫人心直往下墜,她深知長柏秉性,一旦想定絕難變動,心亂如麻間,她大聲叫道:「好個孝順的孫兒,開口就要對簿公堂,你就不管你娘死活了?」

  長柏轉身對王氏道:「娘,依六妹妹手上的東西來看,你確是受人欺瞞,並不知那是毒藥。真見了堂官,大致是忤逆之罪,既不會斬首,也不會淩遲。」

  王氏抽抽嗒嗒道:「……可那活罪也不少呀。」

  長柏絲毫不為所動,淡淡道:「娘的確對老太太不恭,受些活罪,也是應該的。」

  王氏一下撲在桌幾上,哭的更大聲了。她還以為兒子會拉自己一把,沒想兒子心性剛硬如斯,連自己親娘也一併要罰。

  王老夫人氣的胸膛劇烈起伏,連聲冷笑道:「好一個大義滅親的孝孫!你娘犯了忤逆大罪,我倒要看看,你這做兒子的又能獨善其身麼?!」

  這句話十分之狠,誰知長柏接下一句就是:「自然不能。在路上我已草擬了一份辭呈,預備述職之日便遞上去。」

  明蘭心中一緊,隨即聽見一片抽氣聲,盛紘驚的直了脖子,根根青筋暴起,王氏瞬即止住哭聲,愣愣的看著兒子。長柏看著王氏,輕緩的聲音中透著一抹哀慟:「母親做出這等事來,我還有什麼臉在官場立足,開口道德,閉口忠孝。待這事了了,我就去請辭。」

  屋中靜若落針可聞,王舅父面露羞慚之色,不住搖頭歎氣,王舅母倒似很感動,不滿的看了自家婆母一眼。

  過了好一會兒,王氏霍的站起,一把撲到兒子身上,一邊拉扯,一邊連哭帶嚎:「你不能辭官,不能辭官呀!……我的好孩子,你四歲就啟蒙了,從南到北,哪個先生不誇你聰慧用心,早也用功晚也用功,不曾輟下一日!大暑天熱出了痱子也不肯多動一下,數九寒天手上長了凍瘡不肯少寫一個字,娘心疼的什麼似的……十幾年寒窗博得功名,眼下你前程正好,不能叫娘害了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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