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三八五


  明蘭走到門邊,遙見綠枝已等在院門口,遠遠的揮了揮手,然後自回到屋裡。

  綠枝後頭跟著兩個婆子,中間挾著康姨媽迅速走來,進到屋裡,眾人只見康姨媽一身薑黃薄綢夏衣,身上頭上倒無不妥,只腮幫子發紅,明蘭知道這是剛扯去塞嘴的巾子所致。

  王氏看著姐姐身上自己的衣裳,悶聲不響;她想起劉昆家的來回報康姨媽被綁坐了一日一夜,身上屎尿便溺,臭不可聞,著實狠狠吃了番羞辱痛苦,心中對明蘭更畏懼幾分。

  康姨媽受了一番罪,本來神情萎靡,一見母親兄長和兒子,頓時精神一振,用力掙開兩個婆子,跌跌撞撞的撲到王老夫人腿前,嚎啕大哭:「娘呀,你總算來了!女兒可被折磨的狠了,盛家……嗚嗚……他們欺人太甚,女兒真恨不得死了的好!」

  康晉也跪到母親身邊,母子倆一頓痛哭;明蘭扯扯嘴角,揮手叫那兩個婆子先下去。

  盛紘看見她就有氣,原本自家好好的,父子兒女共同奔在繁榮盛家的道路上,今日會鬧到這般不可開交,全是這個毒婦的緣故,如今還有臉和母親兒子哭。當下冷笑道:「我母親尚在掙扎病榻,大姨姐可千萬活好了!」

  王老夫人緩緩拭淚,這個小女婿素來謙和孝順,今日口氣這般,恐怕內中另有隱情,正猶豫間,康晉身旁的老嫗哀哀哭道:「我可憐的姑娘,自小到大何曾這般委屈過!」

  受了這個提醒,王老婦人沉下面孔:「不知我這女兒有什麼不妥的,做大姨子的,莫名叫扣在妹子夫家,這事著實曠古未聞!」

  盛紘被當頭罵了一通,正欲辯駁,明蘭搶先一步,看著那老嫗,微笑道:「這位便是祁媽媽罷。果是姨媽身邊第一得力之人。不單媽媽能幹,媽媽的兩個兒子也極得姨媽重用。」

  王老夫人臉色不悅,康姨媽滿心仇恨,趕緊大罵道:「長輩說話,有你什麼事?!隨意插嘴,小婦養的,果是沒有規矩!」

  盛紘一聽『小婦養的』四字,心頭怒火萬丈,冷冷道:「連個外家奴才都能插嘴,我女兒在自己家倒不能說話了?也不知這是哪來的規矩?!」

  王老夫人被不輕不重的連帶了一下,強自忍住,同時攔著大女兒不讓再說。

  祁媽媽心中大震,心道兒子果然被盛家捉去,這下麻煩大了。

  她抬頭看著明蘭:「看來老婆子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也在親家姑奶奶手裡了。真不曉得,一家人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姑奶奶非要行那下作手段,當街掠人,禁錮嫡親姨母,說出去,真不敢叫人相信這是是書香門第的盛家作為。」

  好厲害的口齒,三下五去二就把重點引向手段問題,繞過了事發根源。

  明蘭絲毫不以為忤,微笑道:「這點子手段與那下毒之人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了。何況,用些非常手段,也是為了幾家人的臉面。真像祁媽媽所言,都攤開來好好說,恐怕王康盛三家,以後都別出去見人了……王家尤甚。」

  王舅父始終皺著眉頭,聞言問道:「此話怎講?」

  明蘭冷笑兩聲,從袖中取出厚厚一疊紙,先取頭兩張叫劉昆家的交給王老夫人,同時娓娓道:「大約兩個多月前,康府的祁二管事經掮客尤大引路,識得了城西一個偏僻道觀裡的老道。這名老道最擅長的便是煉製各種下作的丸藥湯劑,平素專給那窯子青樓供貨。」

  從春藥,迷幻藥,避孕藥,墮胎藥,甚至偽作處子的凝紅丸,貨品齊全,種類繁多,更兼服務周到,質量上乘,生意甚是紅火。

  明蘭指著王老夫人手中的紙道:「這是那掮客尤大和祁二管事的供詞畫押。」

  王老夫人年紀雖大,但眼睛耳朵都還很靈光,供詞上寫的十分清楚,王舅父夫婦也湊過去看了,王舅母側臉看了祁媽媽一眼,不掩鄙夷之色。

  祁媽媽臉色難看之至,強嘴道:「這不爭氣的東西……」

  王氏大喝一聲,罵道:「你給我閉嘴,怎麼做奴才的!讓主子把話說完!」她再糊塗,這會兒也明白過來了,只希望明蘭加把勁,把康姨媽的罪釘死了,否則自己便得當替罪羊!

  她邊罵邊瞪著自己姐姐,康姨媽別過臉去不看她。

  明蘭接著道:「此後大半個月,祁二管事常與那老道吃酒套交情,終有一日祁大管事親自出馬,叫那老道制一種毒藥,既不能叫銀針試出來,又是快。那老道一開始不肯,被勸說些日子後終於答應,獻上個土方,以上百斤出芽銀杏煉出極濃的芽汁。只消吃下少許,片刻即可致命。」

  她又將手中紙張拿最上頭兩三張,讓劉昆家的遞過去,「這是那老道的供詞畫押。」

  王老夫人看著供詞,手指開始微微發抖,王舅父方看了幾眼,就心有不忍的連連搖頭,康晉凝視母親不敢置信。

  「祁大管事付過兩百兩定金,那老道就立刻動手。因要購入大批生芽銀杏,零散農戶不能供足,老道就尋了四家偏遠的小生藥鋪子,將其陳年廢置的存貨一購而空。」

  明蘭再拿過去幾張花花綠綠的紙,「這是從那四家鋪子出貨單上抄來的,還有當時經手掌櫃的證言。短短七八日,那老道共買了一百十二斤生芽銀杏。」

  「老道日夜趕工,終煉得三瓶毒藥,祁大管事再付八百兩銀子,那老道交付兩瓶,自己偷留了一瓶。」明蘭朝綠枝做了個手勢,綠枝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個小小的白瓷瓶,這次卻是交給盛紘,「我已請太醫看了,這瓶中的毒藥與老太太點心中的毒是一樣的。」

  盛紘看著這小瓶子,臉色鐵青。

  「康姨媽得了這兩瓶毒藥,又過了好些日子,到了前日清早,我家太太未如往常那般使人去買老太太愛吃的點心,反而康府一個叫金六的小廝去聚芳齋買了第一爐出來的芙蓉蓮子酥。約一個多時辰後,祁大管事親自護送善全家的將點心送來盛府,交在太太手上。」

  明蘭把手上最後幾張紙遞了過去,「這是祁大管事和那媳婦子的供詞畫押。」看著王老夫人等人讀那供詞時,她還補了一句,「那善全家的,原是姨媽的貼身大丫鬟。」

  話說到這裡,已十分清楚明白了。

  康姨媽臉色慘白發青,不敢去看母親兄嫂的臉色,只半依在袖子裡輕聲抽泣,盛紘憤而去瞪妻子,王氏羞愧的低頭哭泣,不住喃喃道:「我真不知那是毒藥呀……」

  明蘭跟綠枝吩咐幾句,綠枝連忙走出門去,不過片刻,兩個侍衛押著個遍體鱗傷的人進來,康姨媽一看,幾欲昏厥過去。

  那人跪在地上,哭叫的震天價響,沖祁媽媽道:「娘,娘,快救救我罷!咱們熬不過去了,大哥不知還活沒活著,快救我一條命罷!」

  祁媽媽看著嘴破齒落的小兒子,半邊衣裳染血,心疼如絞,卻咬著牙別過臉去。

  那兩個侍衛拖著祁二管事出去,明蘭對祁媽媽笑了笑,「媽媽放心,祁大管事好好的,都是皮肉傷,歇上半個月就好了。」其實屠虎表示,他還沒來得及展現實力,所有人就都招了,主要祁大性子屬於悶聲討饒型,慘叫效果不如祁二好。

  她又對王老夫人道:「若您還有疑慮,可親自問這些人,那老道也被扣住了。」

  那名愛好製藥工作的出家人原本正在道觀裡勤奮雙修,誰知半夜天降一群蒙面人,把他當頭罩入一隻麻袋,他嚇的死去活來,不等拳腳上身,就十分配合的都說了,還主動提供目擊自己跟祁大祁二吃酒作樂的證人,以及數張銀票。

  屋裡再度回復安靜。王家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康姨媽慌了手腳,祈求的一會兒看看母親,一會兒看看兄長。

  盛紘漸漸上了氣,冷聲道:「敢問岳母和大哥,此事該如何了斷?」

  對著自己兒女,他先想如何把事捂住了;可事情一旦擴散到姻親家,他就非做出一個氣憤孝子的模樣不可;倘若是對著外人,他還得更激憤悲痛,捶胸嚎啕才好。

  王舅母忽開口,和和氣氣的微笑道:「這事的正主本是康家和盛家,我婆母年事已高,如何經得住?妹夫可別沖著我們來呀。」

  盛紘想起多年前王老夫人和大舅子的種種扶助,心頭一軟。

  明蘭聽著,輕笑一聲:「舅母說的是,可惜……這事從一開始,康姨媽就打定主意要拉王家進來了。」

  王舅母皺眉道:「外甥女這話怎麼講?」

  明蘭看了縮在角落裝死的康姨媽:「祁二管事四處結交會制毒的人,恰是王家傳信說要舉家遷回京城之時;祁大管事下定金給那老道時,正是老夫人和舅母回京之時;康姨媽決議下毒之日,正是舅父回京後聚芳齋那老師傅第一回親手開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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