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三六三


  四老太爺貪花好色,荒唐昏聵,整日廝混的也是這麼一幫人,顧廷燁傳了話後,人家為著巴結顧侯,自然把最好的貨色拿來招待四老太爺——可是,那句傳話有什麼問題嗎。

  四老太太一旦入了戲,就只能照著顧廷燁的意思做下去,她什麼也不能說——不過是做堂兄關心妹子,替妹子尋了門親事而已,旁的什麼也沒有。

  至於顧廷炳,顧廷燁太瞭解他了;他是那種酒色財氣,得寸進尺的貪婪小人,一旦生命沒了危險,又有一眾人好吃好喝伺候著,難道他會每日老老實實的待在流放所裡?

  不,他必然是耐不住的。以顧廷炳之前在京城的行徑——霸佔人家祖產,貪圖人家買賣,逼死人命,難道他在西北就會安分守己嗎?秉性難移,兼之有兩個了得的護衛,只有他打人,沒有人打他,他不橫著走才怪。

  蜘蛛網拉好了,顧廷燁只需說些似是而非的話,然後耐心等待,便會有滿意的結果出現。

  「當初我潦倒,他們不顧骨肉血親,肆意侮辱欺淩於我,那麼,今日就該受了這報應。」顧廷燁陰沉了神色,掩飾不住眼中的戾氣。

  殺人不過頭點地,這是奇恥大辱,又是受親人背叛,當時的他該是怎樣一種屈辱悲憤的心情。

  想到面前的男人居然能隱忍至此,明明知道四房父子對自己做的事,可這兩三年間,他竟不露半分聲色,暗中佈置籌畫——明蘭背心發冷,環抱著被子,顫聲道:「我我,我沒有,從來沒有……」她的下巴被捏住了。

  顧廷燁俯身捧著她的臉,籠出一片陰影在她的臉上。

  「你嫁給我後,一直待我很好,體貼周全,聰明伶俐。該你做的事,你做的滴水不漏,不該你問的,或是你覺著會叫我不痛快的,你一句都不會問。」

  陰暗中,他的眉角棱骨愈發顯得淩厲森然,不知為何,明蘭莫名的害怕。

  「不論你面前有多少難題,你只自己揣度,有多少疑惑,你都死死忍著,從不主動提起。嫣紅的事,你心裡藏多久了?嗯……說呀,你生團哥兒那日,那般兇險,可醒來後,你依舊不曾問起半句……你是怕我難堪吧。可在我心中,有什麼是比你和團哥兒要緊的。區區難堪算什麼?」

  男人越來越重的喘氣,似是漸漸無法抑制怒氣。

  「這幾年來,你想做的事,你想知道的,哪一樁哪一樣,我沒有依你?可你就是不放心,防著我,戒備著我,暗中揣測我,一言一行半點錯處都不肯落下!好好好,我果然討了個好媳婦!」重重一拳擊在床上,明蘭頓覺天搖地晃,眼角淌出一片濕熱。

  見她淚流滿面,目露驚嚇,顧廷燁方才漸漸安靜下來,抹掉她的淚水,把她連人帶被子抱在懷裡,摟得死緊死緊。

  明蘭側頭輕抬,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微微鼓起的側腮,緊緊繃著,咬牙切齒般。

  §第187回 世間道 之 且走且顧,且行且思

  次日起,顧廷燁便搬去內書房睡;明蘭默默的替他備好玉皮涼席和鋪蓋,更貼心的配上一幕天青繡薑黃蟈蟈的軟紗帳,另兩尊白玉艾草熏爐,好驅蚊蟲。

  顧廷燁站在書房的側廂,看著屋裡整齊周全的擺設佈置,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嚴格來說,這不算正常意義的夫妻吵架,不過一個配偶單方面發飆,另一個老實的聽著,還嚇哭了,可其結果卻很符合正常步驟,吵架——冷戰。

  世界上最麻煩的問題,就是知道是什麼問題,卻無法解決這個問題。

  面對丈夫吃人的臉色,討債般要她拿真心意出來,明蘭頭痛得很。

  倘若顧廷燁是個尋常男子,明蘭自信唱作哭泣一番,必能過關,偏這男人閱歷豐富,慣會識人,這兩年把明蘭的性子摸透十之八九,糊弄不了。

  若明蘭這會兒跑去表痛心疾首的示『啊,我已經認識到錯誤了,請你原諒我吧,其實我是真心愛你的』,估計人家眼皮子都不會抬一下。

  明蘭懂得那夜顧廷燁話裡的意思,可至親至疏夫妻,本就不能處處實言,否則,當先便該是一句『我其實是穿來的』。她深覺最近過的太舒服了,少了以往的細緻體察,以至疏忽了丈夫的心情,真真不該。

  她決心反省。

  一個要對方認識錯誤的根源,對自己真誠以待,屬於感情問題;

  一個卻覺得感情沒問題,是方式出了紕漏,需要改進策略,屬於技術問題。

  前者覺得妻子不誠心,老想著耍小聰明;

  後者覺得丈夫太麻煩,太太平平過日子不就完了嘛,真心個毛呀真心,能當飯吃麼……

  顧廷燁不肯自動回來,明蘭又沒想出解決辦法,只能照常理家務管孩子,夫妻倆悶聲不響的對面坐著把飯吃完,倘若男人臉色實在太難看以至影響了胃口,明蘭過後再吃一頓。

  時日長了,明蘭居然很沒出息的覺得這種日子也不甚難過,要是能再生幾個孩子就好了,可惜男人不肯回來睡覺。

  見此情形,顧廷燁愈發氣的厲害,愈發不肯回屋就寢;可他又想念兒子,便晚上常抱兒子去書房睡,如今他哄孩子睡手熟的很,倒也不為難。

  若他回來晚,就深更半夜把睡眼迷蒙的明蘭推醒,從被窩裡把團哥兒裹著抱走,然後明蘭就會失眠;若他次日有早朝,會在離開前,滿屋黑漆漆的將兒子塞回她的被窩,明蘭就會被再度推醒,然後抱著呼呼沉睡的肉團子睜眼到天亮。

  對於這種前半夜和娘睡後半夜和爹睡,閉上眼時是爹睜開眼時的娘的生活,小胖子沒有任何不適,有時半夜醒了,還能跟顧廷燁玩鬧一會子,累了剛好就一覺睡到天亮——摸著兒子剛剃好的肉禿禿的腦袋,明蘭無力的歎了口氣。

  ——你知不知道你爹最近在深夜報復社會啊。

  這幾日夫妻冷戰,府裡也不是沒有動靜。

  冷戰第三日,秋娘蠢蠢欲動,端著盞燕窩想去書房『探望』顧廷燁,結果不知說了什麼,反而惹得顧廷燁不痛快,連碟子帶燕窩摔在門外,秋娘回去大哭了一場。

  冷戰第五日,翠微將常給莊子裡彩環送東西的一個婆子,連同她乾女兒重重罰了,沒人打二十大板,然後一道罰去了那莊子。

  冷戰第八日,王氏的娘家人進京了。

  王舅父外放數年,如今任期滿已滿,近日要回京述職,家眷先行一步回來,王氏早就想家人得厲害,早早來告知明蘭。說是過兩日待王老太夫人安頓好後,闔家去拜見長輩。明蘭為難了好一會兒,只能期期艾艾的去跟顧廷燁說了,然後眼巴巴的望著他。

  顧廷燁面上故作淡然道:「後日我早些回來,我們一道走,團哥兒太小,先不過去了。」

  「多謝侯爺。」

  明蘭就等著他這句話,她原就不想把團哥兒抱過去,可又不想自己做壞人,這句話他來說再好不過了;想著便歡歡喜喜的過去抱著他的胳膊,把腦袋挨了過去。

  顧廷燁看了她一會兒,側過頭,心中暗歎一聲:她便如一個孩子,很誠懇的認錯,老老實實的受罰,很可愛,很乖巧,可她心裡並不知道錯在哪裡,甚至也不願改正。

  肩臂上柔軟馨香,她笑面如花,他心裡很喜歡,不自覺的就伸臂攬過她的腰,忽然,他很沒出息的想——這樣也好,就這麼過吧,較什麼真呢。

  到了後日,明蘭照舊又去邀了邵氏,她也照舊搖頭,歉然微笑道:「你與二弟去罷,待那小姐倆放學回來,咱們三個一道吃飯。」

  大約在小秦氏手中過慣了低調日子,又或者深知顧廷煜兄弟倆的素日恩怨,邵氏在澄園裡十分本分,年輕寡婦是非多,平素除了自己娘家,她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加之明蘭生產那日,她不曾施以援手,之後見到顧廷燁夫婦更是惴惴,愈發謙和小心。

  明蘭一歎,柔聲道:「那兩個丫頭便托給嫂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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