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三五七


  顧廷燁懷裡抱著兒子,正不住的將他輕輕一拋一拋,逗得團哥兒不住咯咯而笑,聽了明蘭的話,頗覺詫異,在他心中,主子恩典奴才,哪來什麼緣分不緣分的。

  把兒子放到床上讓他自己爬,然後他拉過明蘭,細細巡視她的面龐,卻見她兩眼紅腫,不由得面色微沉:「你素日待她們不薄,既見主子這般捨不得,就該自請留下才是。如此看來,也是個沒良心的!」

  明蘭用力掰開他的大手,帶著哭腔不悅道:「你別胡說!」

  顧廷燁微微一怔,失笑道:「好好好,我不胡說。」隨即又打趣道,「這麼多丫頭,倘若每個出嫁,你都來這麼一遍,可哪裡吃得消?」

  明蘭輕輕拭淚,聞言,便自嘲道:「也就她和小桃了,其餘的……唉,也罷了。」

  顧廷燁緩緩朝後靠去,興味道:「因為這兩人最早跟你?」

  明蘭沉吟片刻,才道:「……因為那會兒,咱們三個,都是真心實意。」

  聽了這話,顧廷燁有些動容,忍不住問:「難道後來的丫頭,服侍你都不真心?」

  小桃是自己最倒楣時的意外獎,丹橘是自己前途未明時的鼓勵獎,到後來老太太越來越寵愛自己,自己在盛家也站住了腳,情感就開始參雜了。

  明蘭仔細想了想,組織好,才答道:「待我是顧侯夫人後,是不是真心,也不甚要緊了。」顧廷燁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忽悵然道:「我若是也那時遇到你,就好了。」

  明蘭聽了,大眼眨了兩眨,面上忽現十分古怪的神情,盯著男人,臉也漸漸紅了;顧聽燁初時不明,片刻便想到了,明蘭幼年剛能跑時,自己已能打馬遊街,胡作非為了。

  夫妻倆面面相覷了半響,不知互相在想什麼,卻同時笑了出來,明蘭一掃之前愁雲,笑的唇瓣微顫,歪頭回憶幼年情形:「小時候,有一回我跟著爹爹祖母也上街看花燈,有幾個錦衣華服的少年騎快馬從街上飛駛而過,房媽媽就緊緊摟著我,小聲與我說『喏,喏,姑娘看看哦,這是壞人呢』!」

  這個場景太寫實了,顧廷燁抽了抽嘴角,把正要自己頭頂上爬的團哥兒抓下來,面孔有些發黑。

  明蘭見他面色不善,連忙補救,岔開話題道:「今兒齊國公府來送了份帖子,說不日老公爺就要辦壽宴。人生七十古來稀,老公爺這般高夀也是難得。今年辦了這六十九的壽宴,以後再不辦的。是以,定叫咱們去呢。」

  話說,王氏認識平寧郡主這麼久,明蘭倒還一次都沒去過齊國公府呢。

  「原來是河東府?!」顧廷燁聽了這話,一挑眉角,黝黑的眸子露出幾分玩笑來。

  明蘭楞了下:「什麼河東府?」

  「夫人博聞廣記,豈不聞河東獅吼?」

  §第184回 世間道 之 非你無情,是我多意

  同為開國功臣授爵,齊國公府與甯遠侯府素有交情,然齊家開竅的比顧家早,許久之前就發現與其讓子弟繼續刀口舔血,還不如拽文弄墨混飯吃來的容易。是以開國甫一甲子,齊家便出了一位同進士,兩位舉人,三個秀才,雖品質有待進步,但精神可嘉。

  齊家向文之心日月可鑒,可媳婦卻多娶自軍伍世族,遂導致齊家男兒一代比一代文弱,媳婦倒一個比一個彪悍,如此,懼內便不可避免。

  不過真正傳出『河東獅吼』之名,卻是因如今齊府這位老公爺。

  具體為何懼內,年代太久遠已不可考,只知當年武皇帝的妃嬪們恃寵生嬌,靜安皇后緊閉宮門隱居之時,這位齊老夫人不但將丈夫看得如同蹲監獄一般,還常替靜安皇后憤憤不平,勒令丈夫不許與那些『狐狸精』的家族往來結交,齊老公爺懼妻如虎,竟然照辦。

  時人戲稱『忽聞河東一聲吼,門前行人抖三抖』。

  為此,齊家當時沒少受刁難冷落,不過待靜安皇后薨逝之時,連顧廷燁祖父母這般老實厚道之人也掃到了颱風尾,險些失爵,齊府卻安然無恙。

  未幾,先帝仁宗繼位,讚譽齊家門風敦厚,借著這股勢道,齊家二老為兩個兒子挑選了當時首屈一指的名門貴女為妻——至此,三隻母老虎齊聚河東府。

  婆婆已然叫人十分吃不消,沒想兩個兒媳更加不省油。一個是將門虎女,據說雙手能開兩百石的強弓,一個是權爵獨女,于宮闈之中聖眷頗厚。老夫婦倆哪個也惹不起,只能悶聲大發財。不過總的來說,平甯郡主的名聲比齊大夫人好些。

  這日顧廷燁下了朝後,便來帶明蘭一道前去。下了車轎,顧廷燁將韁繩一扔,直往前院去了,另有婆子引軟滑子來抬明蘭往裡院走去。

  迎客廳裡女客尚不多,平寧郡主一見明蘭進來,便離開先前攀談的幾位婦人,笑著走來道:「喲喲,我道是哪位,才幾天未見,氣色愈發好了,我都不敢認了!」

  其實之前她每次見明蘭都很尷尬,畢竟叫了她好幾年的『伯母』,眨眼間世侄女成了同族弟妹,以後該如何稱呼,著實叫她煩惱了好久。

  「郡主,您快別笑話我了……您再這般打趣,我,我以後不來了。」明蘭紅著臉福了福,心中無數次感激先帝爺給平甯郡主這個封號。

  見明蘭依舊老實靦腆,平寧郡主愈發說笑自在,又領著明蘭往裡屋走去,只見屋內正中羅漢床上,坐著個鬢髮皆銀的老婦,幾個或老或少的婦人圍著她說笑,申氏也在其中。

  「老祖宗,快來瞧瞧,這就是我常提起的甯遠侯府的弟妹。」平寧郡主高聲道。

  那老婦人道:「快過來我瞧瞧。」

  明蘭心知這便是齊老夫人,趕緊過去行禮,又道:「給老祖宗請安了。」

  齊老夫人眼神明亮,顯是還硬朗,偏說話又不大清楚,好似老年人易乏的樣子,她上下打量明蘭一番,連連點頭:「嗯嗯,是個整齊的好孩子。」

  平寧郡主又指著老夫人身旁的一個中年婦人道:「這是我大嫂子,你隨著我叫便是。」

  那婦人約莫跨四奔五的年紀,身形高大,面如滿月,雙目有如金刃鋒光,明蘭趕緊福了福,恭敬道,「給大嫂子問好。」

  齊大夫人淡淡一笑,神色也算和藹:「都出了五服了,怎麼稱呼都好。遠近親疏,又不是光看叫什麼的。」

  平寧郡主神色一僵,知她是在暗諷自己攀附權貴,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先帝過世後,自己的父親和丈夫是大不如以前了;而兩宮太后,她原先和聖德太后倒有些情分,于皇帝親母聖安太后卻是平平,現下還不知如何是好呢。

  這時齊老夫人忽對著身邊的申氏和另一個年輕媳婦道:「這是老二家族兄弟的新媳婦,論輩分,該你們妯娌倆去見禮。」

  申氏上前一步,溫婉道:「給舅母請安了。」

  齊大奶奶似有些躊躇,慢了一拍,才道:「見過顧侯夫人了。」

  還不等明蘭開口,平寧郡主又咯咯笑道:「喲,老祖宗呀,我那族兄弟的兒子都快周歲了,您還叫她新媳婦呀?」

  齊大夫人面色冰冷,不悅的瞪了眼兒媳婦,齊大奶奶畏縮的退後幾步;明蘭偷眼看了下她的身形舉止,非但不似生育過,仿佛還未破身,難道齊大公子的身子,真這般孱弱?

  平寧郡主猶自不肯甘休,對著明蘭笑道:「說起來,我那玉丫頭和翰哥兒,跟你兒子只差幾個月,以後倒可一塊頑了。」

  幾月前,申氏產下一對龍鳳胎,齊家兩房,一房生不出,一房卻一氣生倆,簡直冰火兩重天,怪道這般刀光劍影。

  這時齊老夫人打了個哈欠,困倦的揮揮手:「人老了,不中用了。你們別都團在這兒,別怠慢了外頭的客人,除了我那幾個老姐妹,旁人你們招呼罷。」

  齊家兩對妯娌忙道不是,又說了好些恭敬話,眾女眷這才退出來,到了外頭廳堂,只見已來了不少女客,齊大夫人冷冷看了平寧郡主一眼,領了自己的兒媳去招呼客人了。

  平甯郡主目送齊大夫人婆媳走開,才轉過頭來,對明蘭赧色道:「你且坐坐,我去去就來。」明蘭微笑道:「我們是親戚,郡主不必客氣,別怠慢了旁的客才是真的。」

  這種場合,來的不是皇親國戚就是權貴閣員的女眷,合該是好好結交籠絡的時候,見明蘭這般理解,平寧郡主很是高興,趕緊也領著兒媳申氏走開了。

  明蘭也不拘束,自找了個通風暖和的窗邊坐下,隨即便有兩個小丫鬟來奉茶果,她一邊吃著茶,一邊四下打量廳中佈置,卻見廳堂敞亮,佈置文雅秀氣,乾乾淨淨的只以深色木榫搭起窗櫺隔架,牆壁粉白,疏落的掛著幾幅字畫,四角是以青瓷大盆養著的翠綠君子蘭,不聞芬芳,反叫人覺得雅致脫俗,人群中穿梭的丫鬟僕婦,井然有序。

  到底是大戶人家,明蘭暗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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