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三二七


  明蘭只恨不能撲上去咬他一口,卻看他一臉情意綿綿的看著那大包袱,明蘭側臉一看,卻見小嬰兒正躺在自己枕邊,濡濕的小嘴動了動,噗出兩個小泡泡,閉眼睡的香。

  「他生的真好看,胳膊腿壯實有勁,人也機靈。」

  顧廷燁的眼神溫柔的幾乎能滴出水來,情不自禁的把這個紅撲撲胖嘟嘟的小肉團子腦補的天縱英才文武雙全筋骨精奇,甚至還很體貼的笑嗔了明蘭一句,「咱們說話輕些,別吵了他。」明蘭一口氣沒繼上來險些就笑了。

  顧廷燁猶自入迷的盯著孩子,對明蘭道:「你不曉得,這小子多有勁兒,哭的聲響連我在院門外都能聽見,待大了,定是獨當一面的人物。」

  明蘭直覺的想反駁『哭聲嘹亮頂多能當個歌唱藝術家跟獨當一面關係不大』,忽的心頭一陣驚訝,便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顧廷燁終於肯抬起一眼,臉上笑容倏的消失了:「府裡起火之時。」

  明蘭神色一斂,上下打量一番顧廷燁,發覺他身著一件半舊墨色衣袍,面帶風霜,足下馬靴處處破損,她這才想起目前的處境,掙扎著又要起來:「對了,外頭著火了……還有,太夫人她……還有餘家……」亂麻般的連開幾個頭,明蘭都不知從何說起。

  顧廷燁心生憐惜,幫著明蘭坐起來,塞了只厚靠墊在她背後,低聲勸慰:「別急,我回來了,萬事有我呢。叫你受委屈了,都是我的不是。」明蘭鼻頭一酸,眼眶就濕了,低頭側過臉去,讓厚軟的枕墊吸幹自己臉上的淚水。顧廷燁見了,心裡也是不少受,他素不會對女人說軟話,只能傾身子過去,緊緊抱著明蘭,輕輕拍著她的背。

  要說不委屈是假的,姚依依深刻記得自己兩個死黨懷孕時的情形。死黨一的老公是個刑警,為著老婆半夜想吃糖水罐頭,居然深夜穿警服去狂拍樓下社區小賣部的門,把開店的老夫婦倆嚇了個半死;死黨二更離譜,大中午抓耳撓腮的想吃油條,她那稅務局的老公只好一身制服一手紅票子,軟硬兼施的讓正在賣午飯的老闆重新去架油鍋。可她呢?

  明蘭窩在顧廷燁的肩頸上小聲抽泣起來。老公跑的人影不見,還吉凶未蔔,家裡又端著個佛口蛇心的老妖婆,自己天天鬥智鬥勇,心力交瘁,又害怕又擔心,要不是自己心理素質過關,熬了過來,換個旁人倒是看看!

  崔媽媽瞧著不對,趕緊上前來勸:「夫人,月子裡頭不好哭的,趕緊收住,收住。回頭落了病可不是頑的!」顧廷燁心中著急,趕緊扭過明蘭的臉來忙擦一通,又連聲哄勸別哭,他素來不會對女人說軟話,想了半天,只能曲線救國:「你哭有什麼用,以牙還牙才是。待你身子大好了,我給你狠捶幾頓出氣如何。我定不還手!」

  明蘭叫他擦的面龐生疼,又覺得好笑,嗔道:「你搓麵團呢,還不放手!」她何嘗不知道他在外頭也不容易,功名難掙呀。

  「南邊的差事辦完了罷?」明蘭收了淚,接過崔媽媽遞來溫水帕子擦臉,千萬別說他是丟下工作跑回來的,她可不想兒子一生下來,老子就被皇帝狠削一頓。

  顧廷燁俯下身子,親了親兒子熟睡的小臉,小傢伙含糊的嘟嘟了兩聲,依舊緊閉著眼,不舒服的扭了扭圓圓的小身子,還吐出兩個泡泡表示不滿,他老子摸摸自己臉上的胡茬,很不厚道的笑了。隨後他示意崔媽媽把孩子抱下去,轉頭對著明蘭道:「自是辦完了正事,可若非萱芷園那位,我也回不了這麼早。」

  明蘭微微松了口氣,她有一肚子的疑問,一時理不出個頭緒,只能先問近邊的:「這話怎麼說?哦,對了,段小將軍的案子了了罷,他回來了麼。」

  顧廷燁笑道:「成泳兄弟的案子不過小事。」

  「你們不會屈打成招罷。」明蘭玩笑道,到底是出了人命的,還是個良家婦女。本以為顧廷燁至少也得白自己一眼,沒想他居然長歎一聲,「當初事出蹊蹺,又迫在眉睫,我原先還真有這打算。幸虧,拖著公孫先生一道去了。」

  顧廷燁雖出身不錯,但年少受挫之下,倒也生了幾分尋常富貴子弟所沒有的自知之明;他擅行軍,卻並不擅斷案,是以非得捉著公孫一道去不可。公孫白石號稱精研刑名二十餘載,以他看來,此中疑點有二。

  其一,那枉死民婦是否為人所迫。其二,那酒樓是否一直向這戶民家要魚貨。

  明蘭細細一咀嚼,大覺這兩點極是切中要害,忍不住拍手叫好。顧廷燁著意將過程講的跌宕起伏,引的明蘭笑樂一番,無暇傷心憂愁。

  一經到達,先去見了猶如困獸般的段成泳,問明經過,隨即著人盤查。當下兵分兩路,公孫先生由衛士護著去明察暗訪,而顧廷燁則去會會大大小小的當地兵痞。既然吃酒在所難免,索性在自己地盤上設宴,不知出何原因,從總兵到衛所指揮使一直到遊擊將軍,這些兵頭的酒品好的出奇,都斯斯文文的不肯多喝,酒席間有俏丫頭穿梭,也絕不多看一眼。

  「大約是怕侯爺照小段將軍的案子,原樣給他們來一場罷。」明蘭聽的有趣,掩口淺笑,顧廷燁也覺得好笑,「真真小人之心。」他不過想纏住他們,好叫查案子無有掣肘。

  微服私訪外加堂審供詞,短短幾日,就叫公孫白石看出了端倪,迅速破案。

  首先,那女子雖是貨真價實的良家婦女,但那酒家卻是一直向城中某魚行要貨的,恰就在那幾日額外向這戶漁家要了貨。再次,明明那民婦家中的公爹丈夫小叔等所有男丁都好好的,為何要叫一女子去抛頭露面收貨錢,而且還是酒樓這種地方。

  從這兩處疑點下手,進而打開供詞的缺口,接下來便是一番順藤摸瓜,細細盤查,封建大老爺辦案,自少不了威逼利誘,再來些殺威棒嚇唬,然真相終是浮出水面。

  竟是有人拿住了那民婦的一雙兒女,並許以重金,要脅她以命行訛。一經事成,孩子即被放回,又送上銀兩,那漁家心知攀誣官員乃是死罪,更不敢說出真相,只能一口咬死。

  「末了,只一個守備出來頂罪。」顧廷燁暗含譏諷,「說是不忿成泳兄弟對地方衛所的將官們不敬,原只想戲耍他一番,沒想那民婦性烈尋死,這才釀出大禍來。哼,可惜拿不住他們一意逼死民婦的實證,最後也只好將那人撤職罰罪了事。」明蘭心頭一陣難過:「只可憐那漁家,無端端的天降橫禍,家破人亡。」

  顧廷燁也搖頭歎道:「公孫先生叫他們拿著銀子去外地謀生了。」他瞧明蘭神色,探手過去攬她一道坐在床頭,輕聲道,「你不氣我了?」

  明蘭躺在他懷裡,鼻端滿是塵土與汗水的味道,低聲道,「我知道你也是不易。你……你不曾受傷吧?」她直起身子,去摸他的臂膀胸膛,「我不過想,你若能早些回來便好了。」顧廷燁默了半響,才道:「去了才知,兩淮官場,竟已糜爛如斯。」

  經過近二十年的仁宗太平,地方上不但官商勾結,且文武串聯,小及市井幫派,大及京城勳貴,竟無不有關聯!不論查哪一出,最後牽絲絆藤總能扯出一大片來,饒欽差大人是皇帝精挑細選出來的鋼筋銅骨,也是煩不勝擾。原本撈出段成泳後,顧廷燁就想回京陪老婆,卻叫欽差一再懇求多留一陣,以助打開局面。

  「侯爺為國為民,直是叫人欽佩。那怎麼又回來了?」明蘭口氣酸溜溜的。顧廷燁很理所當然道:「我得來瞧兒子呀。」明蘭大怒,撐著胳膊用力推開男人:「你兒子在隔間呢,趕緊去罷!杵在我這兒做什麼!」顧廷燁朗聲大笑,摟著明蘭不鬆手,不住親她臉頰。

  崔媽媽正輕輕拍著嬰兒哄睡,聞聽隔壁傳來的笑鬧聲,頓時欣慰而笑,莞爾的搖搖頭,除了新找來的乳母頗有些詫異,滿屋的丫鬟婆子倒也見怪不怪。

  「兩淮著實不成樣子,必得狠狠整頓一番,我原本是想多待一陣,先叫人回京報個信,誰知……」顧廷燁把明蘭圈在懷裡,緩緩敘述著,「萱芷園那位,給我提了醒。」

  其實很多人不知道,自初掌兵那日起,顧廷燁就有排查細作的習慣。那時新帝甫登基,帝位不穩,裡外裡,不知多少別有用心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壞事的往往就是身邊人。這回去兩淮,從軍中陸續查出三四撥通風報信之人,幕後之人無非就是那些明暗勢力,這毫不稀奇,誰知最近捉出一人,審問之後竟供認是甯遠侯府指使。

  再問這細作,卻又說不出出面指使之人是誰,其實不問顧廷燁也知道是誰,若那人都算計到自己身邊了,那明蘭……他當時就嚇出一背的冷汗。一思及此,他便一意回京,反正皇帝要求的差事他已辦完了,幾次密旨上奏鹽務查辦情形,皇帝都是連連誇獎。

  欽差大人倒也通達,想著情勢已受控制,就不強留顧廷燁了。只把段成泳留下,說是『與其叫不明情狀之人來,還不如叫已吃過虧的小段將軍留著的好』。段成泳自是滿心願意,想他好容易派一次差事,寸功未建卻吃個悶頭虧,正想著怎麼找回場子。

  顧廷燁無奈,只得好生叮囑段成泳一番,又把公孫白石拋在後頭慢慢走,自己則領一隊護衛快馬加鞭的啟程了。

  說來驚險。連日趕路,剛至寧遠街口,就見自家府邸上空黑煙滾滾,街頭巷尾人潮擁擠,爭相奔跑呼喊『侯府走水了』。顧廷燁心急如焚,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驅馬直入澄園,才知明蘭正在裡頭分娩,總算屠二等護衛家丁還算得力,牢牢護著嘉禧居周圍,是以火勢不曾蔓延過去。他這才松了口氣,再看萱芷園那邊風平浪靜,只澄園鬧的一片狼藉,頓時怒火攻心,一怒之下,他就……又放了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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