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三〇一


  明蘭一陣發笑:「你這媽媽真是好笑。你統共那麼些銀子,拿不出來有什麼辦法,總不會有人殺了你罷。若誰急要銀子,你就指著我這兒的帳房給他,叫他來這兒支銀子!你手裡的銀子,卻是專項專用,別拿買糕餅的錢去買了脂粉便好!」那婆子聽懂了,暗道明蘭厲害。

  邵氏是個識相的,朱氏是要面子的,至於太夫人母子……跨這麼老遠來要錢,想來她也不好意思今日買個古董花瓶,明日要副寶石頭面,顧廷煒的老娘和老婆都是私房厚厚的,想來他也不會向賬上伸手買鳥買馬什麼的。其實就算那母子倆亂買一氣,明蘭也有對策,叫帳房將明目銀錢細細記下,待分家那一日,把東西一一羅列,用公中的錢買的,自然不算私產,是要列入分家項目的。

  「那主子惱了可怎麼……?」那婆子猶自憂心。

  明蘭俐落的打斷她,緩聲道:「如今叫你管帳房的是我,我不惱了你就成。」

  那婆子如醍醐灌頂,終於理清了頭緒,首先這位新夫人看著頗和氣,大約是不會追究之前的帳目了,只要求以後好好幹,其次,以後自己的主子就是她了。倘若自己叫她不滿意,那這差事也算到頭了。

  明蘭捧著銀耳羹慢慢吹著,慢悠悠的掃視下頭眾婆子的臉色。

  由於太夫人預料不到顧廷燁會殺回來,所以之前的幾十年,她一直都是以替自己兒子做鋪墊,而用心經營侯府的,從人事分管到支出條例,基本清楚和離,並無多少糜爛腐敗之事,便是眼前這幾個婆子也是個能幹活絡的,就是眼睛刁的很,太愛看人下菜碟了。

  「如今七姑娘也出閣了,大哥還沒出三年,想來家裡也不會大肆宴飲的。撐死了不過是逢年過節,請親戚朋友們來吃頓便飯。」明蘭放下盅盞,交握纖細手指,緩緩道,「太夫人也說了,之前花錢花海了去了,如今家裡不寬裕,你們也是知道的,我盼望各位用心做事才好。」

  其實只要按照她的預算來過日子,是絕對不會入不敷出的,還能存下些積蓄來,將來好給蓉姐兒嫻姐兒置辦嫁妝,哦,還有肚裡的這個小混蛋。

  下頭一個穿戴體面的婆子笑著上來,滿臉討好道:「瞧夫人說的,如今咱們侯爺正得皇上重用,再緊巴還能緊巴到咱們府裡?便是咱們下人出去,在外頭也是風光的呢。」

  明蘭靜靜的看著她,她訕訕的停住了笑。

  「……去年我整治聖上發下來的田莊,莊上有個管事,雖入了顧家的奴籍,卻依舊欺壓良善佃戶,直逼出了人命。侯爺便把那管事四肢打斷,送往有司衙門發落,最後斷了個斬立決。侯爺又把那管事一家老小七口人,一氣發賣到了乞力巴赤。」

  眾婆子臉色發白,屋內靜如落針可聞。

  「還有,去年八月,澄園有幾個不省心的,合謀不軌,侯爺察覺後,便直接把那幾家都發去了西北做苦役。」

  彭壽家的心頭一震,這事她捕風捉影知道些。那時顧廷煜剛過世,藉著辦喪事,賴媽媽在兩府之間走動勤快,後來也不知怎麼了,賴家的兒子叫人告了徇私貪腐,落了個發配充軍,賴媽媽一家足足八口人,無聲無息就不見了,連帶著澄園也沒了好些人,也不知賣去哪裡了。

  自這之後,澄園愈發嚴得跟個鐵柵欄般。

  「你們是顧府的老人兒了,看著侯爺大的,可比我嫁進來的日子長多了。」明蘭並未有半分恐嚇之意,只一概平淡直敘,「侯爺是個什麼性子,你們想來比我清楚。」

  顧廷燁是個什麼性子?眾婆子低著頭,面面相覷。

  十歲敢騎著烈馬在市井裡橫衝直撞,一路上傷了十幾個百姓,老侯爺賠錢賠禮無數;十二歲敢揪著堂兄顧廷煬的領子往糞池裡按,險些沒把人淹死(不過拖上來時也熏暈了);十三歲,眾人從屋頂上把吊了半夜的顧廷炳救了下來,人已凍嚇的半死;十四歲就敢把令國公的世孫拴在馬後,拖著在校場跑了三圈,令國公差點沒把官司打到御前去;到了十六歲,更是見天兒的跟老子叫板,敢回嘴,敢動手,一腳下去,把多少個不長眼的奴才踹得吐血。

  如此彪悍盛名,眾婆子不禁縮了縮脖子。

  明蘭就要這個效果,她涼涼道:「這裡預先說一句,有些事兒,就算你們欺我年輕臉皮薄,不好發落老人兒,可也得想想侯爺。反正哪日我若沒法子了,就只能去請示侯爺咯。」

  這個威脅很奏效,眾婆子老實的退了下去。

  捧著肚子,明蘭仰天看屋頂,不敢過多的做針線看書,怕壞了眼睛,現在晚上雖有些娛樂活動,卻依舊無聊,這種時候,最適宜的活動莫過於搓麻將。既不過分勞累身體,又能鍛煉腦力,可惜為了保持美好形象,明蘭死死忍著。

  最可恨的是小沈氏,托言說要求子,想走十廟祈福,居然鼓動了婆母,此時春光正好,天氣也一日暖過一日,鄭老太太在家養病久矣,想著也不知自己還有幾日活頭,頓時心癢。鄭將軍夫婦均是至孝,見一向安靜無求的母親流露出門踏青的願望,便是無論如何也想替母親達成願望的。如此,小沈氏便打著陪婆婆的旗號,開開心心出門遊玩去了。

  你說她自己出門也就罷了,明知明蘭此刻閑的發黴,還故意時時送信過來饞她,一會兒是『山澗水頭好極了,回頭給你帶一筐酸果子來,又脆又香』;一會兒又是『這裡風光極好,站在山頂,幾欲淩峰而去』——這個不愛讀書的,還寫錯別字!應該是『風』好不好!

  明蘭愈發氣悶,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和這半文盲絕交!

  要說還是娘家人疼她,約又過了七八日,王氏帶著新兒媳柳氏連同華蘭一道來了,明蘭擺出前所未有的熱情來迎接,不料卻見王氏一臉漆黑。

  明蘭請她上座後,便去打量一旁侍立的少年婦人,只見她上著大紅百蝶穿花銀鼠薄緞襖,下著淺芍藥紅鑲兩指寬黑絨邊的萬福字百褶裙,漆黑的頭髮一絲不亂的梳成了個圓髻,頭上規矩的戴著赤金五鳳朝陽大釵,耳畔是一對大珠墜子。

  怎麼說呢?很正規的打扮,從頭到腳找不出毛病來,很正規的一個人,從站立的姿勢,到視線下垂的角度,都完美的好像教科書裡出來。不過長相嘛……明蘭以前見過她,如今仔細打量,便知小桃的觀察沒錯,雖有幾分端正文氣,但的確長得挺……嗯,挺國泰民安的。

  「這位便是新嫂嫂吧,合該我上門去看嫂嫂才是,卻叫嫂嫂勞累了。」明蘭給王氏行過禮,便趕緊請柳氏坐,那邊華蘭早已不客氣的自己坐下了。

  「六妹妹快別這麼說了。」柳氏的聲音倒好聽,寧靜溫雅的,「都是自家人,說什麼勞累的,你如今身子重,正該如此。」

  丹橘見不得明蘭捧著肚子還太活潑,已趕著把她攙著坐下了,明蘭已看出王氏不對勁了,這時候不能說她『氣色好』,也不能光說場面話。她想了想,趕緊道:「瞧太太似是瘦了,想是這陣子累著了。太太可要好好保養才是,大哥哥大嫂嫂都在外頭,指不定多心疼呢。」順帶配上微蹙的眉頭,恰當的顯出關懷和擔心。

  華蘭暗叫明蘭好口才,柳氏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王氏果然神色一霽,順下氣來:「還是你這孩子懂事,這些日子……唉,真別說了,處處不順心。」說完還冷瞪了柳氏一眼。

  柳氏宛若泥塑石頭般,一動不動。明蘭忙接上,湊趣著和王氏說話,華蘭似有些無可奈何,只過來搭了幾句,柳氏始終不大開口。本來氣氛還好,誰知王氏三句不離怨氣,又明貶暗諷的扯到柳氏身上去了,「人家兒媳溫順的跟只貓兒般,卻有那沒運氣的人家,逮回只野貓,不懂規矩又死樣活氣……」

  華蘭見王氏又來了,忙道:「娘,您別這樣了。我那侄女兒還不夠你忙的呀。瞧她一日日大了,您也別光顧那些有的沒的,弟弟把閨女託付給你,您好歹也教她識幾個字,念兩句詩,瞧老太太跟前的全哥兒多懂事乖巧。如今握筆描紅都有模有樣,您也學著些呀!」

  華蘭不說還好,王氏愈發氣憤,用力拍了下桌子:「好好好!合著你們都是對的,只我一個是在無理取鬧!得了,我今日也來過了,明蘭,你好好將養著,別學你那沒福氣的五姐生了個姐兒,如今成日受人糟踐呢!你婆婆那兒我也不去了,你去說聲罷,我們走了。」

  明蘭忙起身挽留,奈何王氏非要走,華蘭忍不住道:「要不,娘和弟妹先回去,我再留會兒。」王氏瞪眼道:「留什麼留,你妹妹還要養著呢。」

  華蘭歎氣道:「娘,我是回袁府,又和您不順路。況且我和六妹妹多日不見了,還不許我們姐妹倆多說兩句呀。回頭我再去太夫人那兒行個禮,免得叫人說咱們的不是。」

  到底是自己女兒,王氏口氣雖很沖,卻也允許了,當下便一陣風似的走了,柳氏默聲不語的跟在後頭。明蘭看的目瞪口呆,這麼火爆,該不會是更年期到了吧。

  直到人都走了,明蘭才趕緊把華蘭拉進裡屋,舒泰的坐好,上香茗茶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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