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二九三


  除去這些繁瑣應酬,收禮卻是十分愉快的。官場上人的大多乖覺,除了真正可靠的心腹,不會抬著整箱銀子來聯絡感情,更不會裹著印有戳記的銀票來表達景仰之情。

  有從閩南來的大南珠,白淨滾圓的珍珠裝了整匣子;半尺高的翡翠滴水觀音,觸手生溫;以瑪瑙玉石和金銀枝條打造的蟠桃盆景,幾可亂真;北邊來的黑狐紫羔猞猁,還有那整張整張的貂皮,摸上去柔軟豐厚的不可思議,還有珍貴的熊膽虎骨雪參……

  「真的,無礙麼?」明蘭頗有些鄉巴佬心態,又驚喜又害怕——這都合法嗎。

  公孫老頭神色自若:「若都不收,反倒要壞事。」

  若叫明蘭去沈國舅府裡瞧瞧,大約就不會這麼激動了。常年在外地邊境的官僚,不得天聽,不知朝廷走向,此刻不賣力,何時賣力;況這些已是篩了好幾遍的,多是有說法的。

  這般情形直到過了初十才好些。

  相比澄園這裡的熱火朝天,連門房的小么兒都賺的紅光滿面,老侯府可冷清多了,兩相一對比,那兒從管事到雜役都恨不能叫明蘭趕緊掌理家務,好改善待遇。

  因著明蘭忙碌,怕蓉姐兒落下功課,便老實不客氣的去央邵氏看嫻姐兒讀書女紅時,順帶把蓉姐兒也看上;說來也怪,明蘭這麼三天兩頭的去請邵氏幫這幫那,邵氏反覺著舒坦。雖和太夫人朱氏相處時間更長,卻也喜歡明蘭。

  看著兩個小丫頭在園子裡堆雪人,跑來奔去,一群丫鬟們跟著起哄笑鬧,大傢伙兒都玩得小臉蛋通紅,她心中的哀愁似也淡去許多。

  「去,叫兩個丫頭回來,都瘋了半個時辰了。」邵氏吩咐身旁人。

  一個丫鬟眼尖,遠遠瞧見一抬熟悉的錦湘小轎,便笑道:「約是二夫人來了。」

  轎子直接停在門口,丹橘小心翼翼的扶著明蘭下轎。邵氏叫人把屋裡暖爐燒得旺些,拉明蘭坐下後,道:「大冷天的,你身子又不利索,出來作甚?有事叫我去便是。」

  明蘭一邊脫下大氅,一邊道:「是我悶了,況且坐著轎子的,又不用自己走動。」她轉頭揮了揮手,叫人把東西拿進來,「昨兒得了兩匹刻絲錦,我瞧著顏色鮮嫩,料子也好,便給大嫂子拿過來,給嫻姐兒做兩身新衣裳」

  邵氏見那料子明麗光華,花色貴氣雅致,顏色卻素淨,正合替父戴孝的女孩子穿,她心中歡喜,卻謙辭道:「小孩子家的,正長身體呢,何必這麼破費。」

  明蘭笑道:「我們蓉姐兒也做呢。兩個都是好孩子,認真讀書,孝順長輩,嫻姐兒尤其乖巧懂事,正該獎賞的。」

  邵氏心裡熨帖,便收下料子,妯娌倆說了會子話,明蘭才提出今日來意:「燦妹妹快出門子了,我們做嫂子也該添份喜氣,只是不知顧家可有什麼規矩,請嫂子提點,免我出錯。」

  想起廷燦,邵氏心裡遲疑了下,才道:「我來時,前頭的廷煙妹妹已嫁了,瞧兩位叔父房的妹妹出嫁,似也沒什麼特別規矩。只是……」她看了下明蘭的臉色,「廷燦妹妹性子高潔,有些東西怕是瞧不上的。」

  兄嫂給小姑子添妝,其實就是多湊些嫁妝。有錢的,大可送上田莊店鋪,體貼的,可以置辦成套的床架衣裳首飾,不過畢竟只是兄嫂,大多是意思意思,一支釵,一對鐲子,或一台鏡奩,也是可以的。

  明蘭早就料到了,便道:「我聽聞公主府來商量婚期了,似是盼望早些成婚。不如去問問妹子,有什麼喜歡的,或是不喜歡的,我也可早做準備。」

  邵氏心裡松了口氣,兩邊她都得罪不起,便微笑著贊成:「那極好,妹妹那屋離這兒就兩步路,我也跟你一道去罷。」

  光從顧廷燦的住處來看,就知她定然自小受寵。她的屋子是整個園子裡採光最好,朝向最佳的,還沒進到屋裡,外頭已是滿地的名貴草木;當整個侯府都冷落悽惶之時,只有七姑娘處的丫頭們依舊光鮮整齊。

  「真巧,兩位嫂子一道來了。」顧廷燦靜靜坐在琴架前,聲音中帶著一種不經心。

  她生的很美,只是神情中帶著一種輕慢憂鬱,總像隔著層紗似的疏離,古時女子要求溫柔靦腆,端莊和氣,這並不符合正常的閨訓要求,可偏偏過世的老侯爺最喜歡這一點。

  屋裡自然擺設的十分清雅別致,既不鋪金灑銀,也不過分素淨,恰到好處的顯示了她良好的品味,驕矜的出身。一卷秀麗的畫軸,那麼簡單的掛著,只卷軸處隱隱露著青玉碎金,一本書,那麼平淡的擺著,一眼看去,竟是世間少有的孤本。案幾上一叢嬌豔的紅梅,似是剛從外頭折來的,插著的卻是千金難買的前朝汝窯白瓷花囊。

  佈置的十分出眾,與她相比,華蘭的閨房過於富麗,墨蘭又失之顯擺文墨。

  明蘭跟著邵氏團團走了一圈,坐下後,低頭笑了笑,這屋子最有趣的地方在於,牆上掛著的三四幅書畫,角落的字帖,竟全是顧七姑娘之作,連案上放著的幾本詩集,都是七姑娘自小的詩作,然後以柔絹細宣編訂而成的冊子。

  邵氏是長嫂,自然先開口把來意說了,她笑道:「妹子只管開口,看嫂子們能否辦到。」

  廷燦習慣性的仰了仰脖子,只笑到唇角:「那可好。那妹妹便說了,我要過回以前的日子,一家人和睦共處時的光景,不知二嫂可否辦到?」她眼睛看著明蘭。邵氏一時尷尬。

  對這種不懂事的小丫頭,明蘭素來懶得廢話,她淡淡道:「便是回到以前的日子,難道妹子還能在這兒過一輩子不成?對咱們女子來說,夫家才是後半輩子落腳之處。莫非七妹妹想把一家子都帶去公主府?」

  論口舌犀利,一個閉關鎖國的文藝女青年如何趕得上見慣吵架的法院小書記。廷燦閉著嘴,忿忿的折過頭去,明蘭又道:「妹妹若一時想不出喜歡什麼,便說討厭什麼罷。免得送來的東西,妹妹不愛。」

  廷燦差點就開口『你送的東西我都討厭』,想起母親的叮囑,生生忍下,眼珠一轉,便道:「花兒粉兒我不愛,各色首飾頭面我都有的,田地鋪子我也不敢要,衣裳料子還有床櫃桌凳俱是齊全的,詩詞書畫我愛自己挑來的,除此之外,嫂子便看著給吧。」

  說完,她就高傲的端坐下,悠然的望著明蘭,看她能送出什麼來。

  「妹妹說的明白,我們都聽明瞭。這樣罷,叫我們回去想想,這就不礙著妹妹讀書了。」明蘭微笑著拉起邵氏,慢慢走出去,和這仙子多待一刻都不利於胎教。

  廷燦優雅的揚了揚手上的書卷:「嫂子走好,不送。」

  明蘭一邊往外走,一邊捋著思緒。因著蓉姐兒和嫻姐兒要好,老是同出同進,時日久了,澄園和邵氏處的丫鬟婆子便都混熟了,而顧廷煜身邊的人,多是生母留下的舊人,於舊事知之甚詳。他們說:七小姐生得極像第一位秦氏夫人。

  和白氏不同,大秦氏在府中並非禁忌,甚至太夫人自己就常在老侯爺跟前提起姐姐的種種好處,套話老手小桃出馬,配上幾個婆子丫鬟,另些酒菜茶果,便能知道很多往事。

  作為一切的開端,大秦氏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明蘭好奇許久。

  小桃套話的當口,碧絲問:「她美麼?」若眉問:「她才學如何?」

  舊僕們道,秦家大小姐,美若秋荷,靜極生妍,善詩詞,工曲賦,琴棋書畫,無一不通。

  那時的東昌侯府還花團錦簇,而她正是東昌侯千嬌萬寵的嫡長女,可這樣美麗的才女,卻到一十八歲還未嫁出去。原因很簡單,她身有重疾,體弱多病,滿京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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