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二七二


  自武皇帝晚年起,慶甯大長公主就是朝中最有權勢的公主,要說老天爺實在很厚待她。

  她原本只是一宮女所出,但那年她生母病逝,不過幾日後,恰逢皇后的嫡女夭折,為開解靜安皇后的悲痛,武皇帝便把三歲的慶甯抱到皇后處撫養。當然,她自己也是個極聰敏伶俐的孩子,待人處事得體明快,很入靜安皇后的眼,也很快得了皇后的真心喜愛。

  因愛屋及烏,武皇帝視她為嫡女,憐之愛之,先帝視她為胞姐,敬之重之。那些原本比她尊貴的貴妃淑妃生的公主,最後反而落在她後頭。

  成年後嫁了位俊秀閒散的世家公子,夫婦和睦,兒女成群,幾十年順風順水的過來了。

  唯一叫她頭痛的,估計只有她那四十歲時生的老來子有些紈絝,在新帝登基那年因在孝期逛紅燈區,而被捉起來勞改過一陣子。不過慶甯大長公主何等人物,她能幾十年順遂,靠的不止是和先帝的姐弟情分,自然也有她有能耐的地方。

  在皇帝邀她入宮誠心敘話後,她很快調整了態度,姑侄倆以天馬流星拳的速度和解了。

  皇后适才受了不少氣,眼見有人撐腰,趕緊道:「姑母說的是,适才母后也說了,這些女孩原來也是草澤來的鄉野女子,已是無父無母了呢。」

  「那不正好。」慶甯大長公主拍著案幾,大贊道,「回頭咱們就去跟皇上說,原本先帝駕崩,宮裡就該放出些人去的。這回正撞上機緣,與其叫她們沒個著落,還不如這麼辦了,豈不兩全其美。你說呢?」

  聖安太后憨憨的笑著:「你還是這急性子,都多大歲數了。」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眼看就要下決定了,旁邊眾人聽過的目瞪口呆。

  聖德太后慍怒,沉下了臉色:「宮裡這些孩子花朵般的,都是嬌養大的,叫她們去北疆,不是送羊入虎口麼,真是無稽之談!」

  慶甯大長公主昂首站起,目光炯炯:「國家有事,我等不出力,誰出力?宮裡有無親無故的逾齡女子待嫁,軍中為國戍邊為君盡忠的大好男兒盼娶。真是天賜姻緣,這有何不好?!」

  空氣中緊張的氣氛劈裡啪啦的作響,明蘭默默的挨著牆壁站好,把頭低下,繼續默念『我只是龍套,我不是主角』……

  §第156回 相處中的夫妻

  秋日漸寒,屋內暖如晚春,此時晨曦未明,屋內昏暗如縷,案幾上一盞白玉骨瓷麒麟雙頭香爐早已熄了香線,只悠悠籠著一抹似有似無的幽香。

  半宿酣戰後,明蘭明明發困的厲害,卻早早睜開了眼睛,便蜷著身子好像竹節蝦一樣,從男人的懷裡一節一節鑽出來,抱著被子團坐在床上,呆呆望著男人。赤裸的淡褐色臂膀,肌膚光潔健碩,頎長的頸項微微彎曲著,滿頭粗濃的黑髮鋪滿床頭,張揚著旺盛的生命力,高聳的鼻樑在柔軟的被褥中深深陷下,發出微重的鼻息聲。

  看他睡的這麼香,明蘭有些小小的嫉妒。

  這傢伙好似一頭生存能力極強的野性公獸,有時他極警醒,一點輕微細響就會自己醒來,連鬧鐘都不用;可若確定了能放心酣睡,他就能倒頭就睡,三秒鐘不省人事。

  有幾次,因他白日在軍營馳馬,回府時累極,前一刻還在和明蘭說話,明蘭一個回頭,就發現他已入了黑甜鄉,擰他鼻樑也不醒。

  明蘭看著他英挺的側面弧形,下頜執拗而果毅,想著發呆。婚後沒多久,她就發覺顧某人嚴重缺乏對上位者的信仰。

  走鏢時覺著人家名揚了三十年的總鏢頭靠不住;護商隊過荒山僻嶺時,覺著人家趟子頭沒能耐;待到混漕幫時,入幫三日就(暗暗的)瞧不上分舵主,剛有了自己的勢力就(默默的)看幫主不順眼。

  成親後,待一切漸漸安定,顧廷燁把原先留在江淮和川蜀的幾筆產業慢慢收回,明蘭手上拿著田契鋪子和銀票,才知道他在江湖上已混的風生水起,積攢下不少家底。

  雖說他對自己白手起家能混出的這般名堂頗有幾分得意,但這些到底屬於『上不得檯面』的下九流行當,不比商賈之流高明多少;便是對著公孫白石,他也從不多說。

  如今總算有個忠實聽眾,新娶的老婆既知書達理,又沒沾上讀書人的迂腐酸氣,為人開朗豁達,聽他說起過往的經歷時,常是滿臉興味。

  在明蘭看來,『老天是公平的』這句話在顧廷燁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雖然命運叫他幼年失母,老爹正方向不給力,繼母和叔伯兄弟在反方向又太給力,一路成長坎坷不斷,但卻也賦予了他極優越的天賦;他不但獲得了父系勇武善戰的優良基因,還神奇的遺傳到了外祖父的精明強幹。

  據說當年白家老太公就是從底層起奮鬥,黑的白的都撈過,眼光獨到,能算敢想,空手掙下豐厚的家產(一百萬兩呀一百萬兩,明蘭一直耿耿於懷)。

  顧廷燁也看的出來,妻子是真的感興趣,而非為了給男人面子而裝出來的,聽他講時,她還時不時擊節讚歎,一臉恨不能身在其時的模樣,他傾訴的更加暢懷了。 夫妻倆越說越投機,志同道合,心領神會,這樣的婚姻是讓人愉快的,也是他以前從未想過的;人在身畔,如沐春風。所以說,為著娶個好老婆而小小使一把陰招,實在必要。

  顧廷燁覺著自己當初委實英明的很。

  「位子和本事並不能一概而論;這世上且還有走運和湊巧一說。」顧廷燁皺眉道。

  明蘭小心翼翼的試探:「要說今上也是福澤深厚之人,是以……」新帝能坐上江山,並非運籌帷幄的成果,有七八成是老天爺幫的忙,上頭幾個位兄長都掛了,才輪到了他。

  「非也。陛下之能,如潛龍入海,不見赫赫,然功成卓著。」顧廷燁搖頭反駁,「若非陛下自皇子時便謙恭仁厚,先帝也不會以江山委之。」

  明蘭點點頭,排行老五的荊王就是太奢靡高調了,屢次惹的先帝不喜,所以才被排行第八的今上截了糊。(荊王很冤:我怎麼知道上頭兩個兄長這麼不著調,雙雙把自己玩死了,既然皇位無望,自得趁著老爹還活著,多撈些好處了。)

  「……且陛下禮賢下士,頗有古君子孟嘗之風,不計潛邸時如何落寞,財帛也不甚寬裕,卻總願傾心結交山野高士。」顧廷燁緩緩回憶著。

  明蘭繼續點頭。事實證明,潛邸裡養的那幫幕僚還是很管用的,八王爺剛進京冊封儲君前後的那幾招玩的極妙。

  「自然,能爬上那個位置的,必有過人之處。但若因此只知盲從,便是愚蠢。」顧廷燁面容冷峻,嘴角噙著一絲譏諷,「且不論以前有能耐的,現在未必如此……」

  明蘭加倍點頭。例如甘老將軍,曾經也是屍山血海裡拼殺出來的悍將,如今老了卻愈發顢頇。

  「再說了,一個差事能做好,未必旁的也成。」

  明蘭愈發點頭如搗蒜。

  可憐的老耿同志,當年在潛邸時也是智勇雙全,蜀南聞名的一條好漢,誰知水漲船高之後,反倒時時倒楣。原本皇帝屬意他去宣大當總兵,鎮守邊關,卻至今下不了決心——連在天子腳下的絆子都應付不了,若是到了北境當了土皇帝,還不知如何呢。

  套句彭德懷的話(純屬聽說):他胡宗南(集團軍長),也就是個當團長的料。有些人不是不行,而是能力有局限性,只適合某些崗位。

  「一將功成萬骨枯,最終能出頭必然是極少數。」顧廷燁最後重重嘆息。

  明蘭雲山霧罩。聽這傢伙口氣,儼然一個懷疑論者,著和她從外頭聽來的全然不同。

  都說顧二郎豪氣干雲,屍堆裡敢撈人,千軍萬馬甘冒刀矢,待同袍如兄弟,待兵士如子侄,忠勇仁厚,義薄雲天,據說還有『武魯肅』之稱(他裝呢吧)。

  聽的昏頭昏腦,一覺睡醒後,明蘭總 結:領導的話要聽,但不能全聽。人是變化的動物,永遠不要用老眼光看人,八王爺很靠得住,未必當皇帝了還靠得住,要謹慎判斷,不要盲從。

  因如此,同樣為未娶的軍伍張羅婚嫁,顧廷燁就雷聲大雨點小,裝的很起勁,一臉憂心持重,其實……明蘭又是出懸賞,又是全家脫奴籍的吆喝了半天,也只成了七八對新人。

  不過數量雖少,品質卻高。

  經過廖勇家的精心挑選,專撿那相貌端正,品行溫良又有出息的年輕人,兩邊商量合適,男女雙方也隔著簾子瞥上過幾眼,小手絹咬過,小臉也紅過。明蘭再陪上一份嫁妝,以自覺自願為基礎,最後婚嫁,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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