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二三四


  但明蘭也不明著答話,只轉過話題,自嘲道:「以前娘家老太太和太太老捉著我看田畝冊,每年還叫我聽莊頭管事的回報,那會兒我只覺著煩的很,不若學些女紅詩詞,既清靜,又風雅,這會子輪到自己了,才知道長輩們的一番苦心。」

  煊大太太輕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應和道:「誰說不是!做姑娘那會兒哪知道做媳婦的名堂這麼多,還當一本女誡一根繡花針就能頂事了呢。」

  炳二太太聽她們說了半會子話,掩不住焦急,插嘴道:「弟妹可真是個大忙人,咱們使了多少人去尋你,見不著人也就算了,我說你到底跟燁二兄弟說了沒?咱們這兒都火燒眉毛了,你還跟不知道似的,敢情不幹你的事!」

  明蘭很想說『她的確什麼都不知道』,煊大太太立刻接上道:「弟妹也是個婦道人家,外頭的事兒怎麼曉得,這幾日他們倆一個在營裡忙,一個在莊子裡忙,怕是連話都說不上幾句,弟妹哪有功夫過問!還是聽聽爺們怎麼說吧。」

  女眷們想想也是,趕緊豎起耳朵去聽。

  「燁哥兒,你說這事該怎麼辦?」太夫人的聲音還是斯斯文文的,只含了幾分焦慮。

  顧廷燁側身,輕描淡寫道:「想來只是問兩句罷了,把話說清楚了,便也無事了。」

  四老太爺最是焦灼,聽了這不冷不淡的話,怫然道:「你這說的什麼話!那日劉正傑領著一隊禁衛如狼似虎一般闖進來,不分青紅皂白,先把大哥的書房一通亂搜,又拘了我們幾個在小院子裡審問,一屋子弄的雞飛狗跳,絲毫情面也不給。當我們顧家是土窩瓦肆了麼?!」

  明蘭微一思忖:真絲毫情面也不給,就該像墨蘭的公爹還有幾個夫兄一樣,被提去大理寺問話,而不是在自家問。

  「正是!」五老太爺一拍案幾,怒道,「不過仗著皇上寵信,便這般目中無人,那姓劉的,不過一寒門小吏,一朝升天,功勳承爵之家居然也要來便來,要出就出,實在忒可氣了!」

  然後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紛紛開了話匣子,無非是咒駡大理寺和刑部那幫負責此案的官員昏聵無能,亂審亂判,以及負責拘人下獄的禁軍上三衛囂張跋扈,不顧權爵世家的體面,然後哀歎兩聲顧門不幸,重點是激起顧廷燁的同仇敵愾之心。

  可惜顧廷燁不動如山,自顧淡然,待眾人說的差不多了,才道:「那劉正傑是皇上的近臣心腹,他上門來問話自是稟了上意的;至於幾位審理此案的大人,不是皇上欽點,就是宿著名吏。咱們這兒這般詆毀皇上股肱,未免不敬。」

  此話一出,眾人俱靜,顧廷燁緩緩活動著擱在扶手上的手腕,漫不經心道:「前頭的令國公府等十幾家,都是拿明證據,確是涉入了『先帝四王爺謀逆案』的,早就落罪了。如今案子還在審理,查到略有牽連的再提去問話,永昌侯府,永平伯府,還有其他幾家,查明無事的,放人回去,不就沒事了麼。人家都問得,憑什麼咱們家就問不得了?」

  這話說的倒也有理,兩位老太爺一時無話反駁,可旁座的顧廷炳卻一氣站起,大聲道:「什麼叫略有牽連?!不過是他們沒本事審案,便尋別人晦氣,好顯得自己能耐怎的!咱們顧家幾輩子忠心事主,再老實不過了!二兄弟,你如今在御前也有體面,咱們老顧家叫人欺負到跟前了,你也不使使勁兒,難不成就這麼叫人瞧咱們家笑話!」

  「自我知道此事後,我也尋機打聽了。」顧廷燁淡淡一笑,「說是刑部拿了人證物證的,反復驗查,確有疑點,皇上這才著人上門問話的。堂兄覺著這可是笑話?」

  顧廷炳一陣語噎。

  裡側的明蘭聽了,忍不住心裡暗歎:這幫叔爺大哥們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唱高調,他們到底知不知道問題的癥結在哪裡呀!

  從顧廷燁憤而離家起,顧家和顧廷燁就是兩碼事了,尤其是顧老侯爺去世後,顧廷燁最後的牽絆也沒了;而那幾年京城奪嫡爭鬥白熱化時,顧廷燁正吃著三文錢一碗的陽春麵,在江湖上風塵雨露刀口舔血的混生計。他們牽連奪嫡而倒楣,關顧廷燁什麼事?

  這時身旁卻一陣響動,只見炳二太太忽的站起,直往廳堂上走去,走到顧廷燁面前哀聲懇求道:「燁二兄弟,我是婦道人家,不懂大事,可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如今你叔伯兄弟有事,你總不能袖手旁觀吧!」說著便垂淚欲哭。

  明蘭大贊,要說還是女人的第六感靠譜,什麼大道理都不用說,苦苦哀求以情動人才是硬道理,果然,顧廷燁皺起了眉頭,起身避過炳二太太的施禮,轉身向四老太爺道:「不如請諸位嫂子弟妹先回去,這不合禮數吧。」

  四老太爺卻並不在意:「都是骨肉至親,不必講究這許多規矩,你嫂子著急,也是常情。」

  炳二太太抹著眼淚,恭敬的站到一邊去。

  其實除了分家析產這種大事,古代的內宅女人不能隨便露面,便是自己夫家的叔伯兄弟也是不好輕易見的,為的便是禮數避諱。

  明蘭眯眼,這是什麼意思?軟硬兼施?

  顧廷燁微一挺眉,便道:「好。既如此,我便直說了。」隨即大馬金刀的坐下,朗聲而言:「先帝之四王爺早被定罪謀逆,從逆的幾個首要人犯俱已落罪量刑,現下查的是當初曾助逆的從犯,和逆王過從甚密者,與謀逆情事有牽連者。」

  仁宗皇帝心軟了一輩子,死前總算明白了一回,為了給倒楣的三王爺和德妃一個說法,也為了讓後來即位的八王爺路好走些,欽定了四王爺的大逆罪名。

  這番話一說,廳中眾人俱是一驚,五老太爺總算白混過官場,沉聲道:「當初四……逆王權傾半座京城,與王府來往之人何其之多,便是來往親密了些,難不成就算是從逆?」

  「自然不會。」顧廷燁端起小幾上的茶,呷了一口,「皇上是有德明君,特著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會審,定案怎會草率。當初逆王犯上作亂之時,外有五成兵馬司應和,內有幾支禁衛內衛策應,殿上還有人幫著寫偽詔,先逼死三王爺,後迫先帝禪位,幾股力量一齊發作,裡外勾連,這才釀成大亂。」

  「爹在軍中打滾二十年,戍邊十餘年,雖說後來不管事了,但當初提拔過的關照過的,後來卻有不少成了器的;這麼多年來,各軍各營分散著,大多有些不大不小的軍職。如今要緊的是,這些人中可有參與謀逆的?咱們家可曾幫逆王去招攬過這些人?若有,便算連結串逆之罪。」

  顧廷燁的目光異常清冽,緩緩掃過在座眾人,眾人心中便如過了冰水般——助逆籠絡,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說,便是只介紹個人給四王爺認識,往大了說,興許有些人就是因著顧家的情面,而捲入奪嫡鬥爭也說不定。

  「這這……」太夫人終於明白厲害了,顫聲道,「你爹的為人你清楚,他是斷不會的!」

  顧廷燁也不答話,只拿目光繼續掃視其餘眾人,言語愈發緩慢,似是一字一句在淩遲著:「我人不便離開京郊大營,但卻去信問過劉正傑,他別的不好透露,只說了個消息給我,說是當年曾有人幫著逆王採買過幾批江南女子。」

  「這……也算罪過了?」始終心不在焉的顧廷煬驚問。

  顧廷燁放下茶盞,淡然道:「後來,這批女子泰半送入了朝臣武將家中,以作拉攏收買。」

  五老太爺看了四老太爺一眼,低頭沉思不語,顧廷煒神色不穩,轉頭去看身旁的顧廷炳,只見他面色慘白,額頭上豆大的汗水涔涔而下。

  明蘭正聽的入神,手上卻被捏了一下,轉頭看見煊大太太面有嘲諷之意,她把聲音壓的極低,微微冷笑著:「發財的行當輪不上咱,犯事的買賣自也搭不著。」

  明蘭呆呆一笑,也不好做聲。現在很清楚了,顧老侯爺謹慎小心,不會去勾連,顧廷煜體弱多病,估計沒體力去勾連,顧廷煒有老娘看著,大約也不會很離譜;而其他人就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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