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二〇〇


  「你倒什麼都敢說?」顧廷燁眯眼,隱含淩厲目光。

  明蘭歪著腦袋,靜靜的:「你說你喜歡聽真話的,何況……我也瞞不過你,叫你逼著說真話,還不如自己說呢。」

  「你並沒有指著我過日子?」顧廷燁挑高了一邊的眉毛。

  「不。」明蘭掰掰手指,攤開,「我指著你過日子的,可是……」她沉靜的眸子直直看著男人,清澄的叫人難過,「若你變心了,我能有什麼辦法?」

  顧廷燁眸色晦暗,忽又問:「那你會怎麼辦?」

  明蘭支著下巴,苦苦思考:「不知道,等那時再說罷,大約不會去尋死吧。」

  她對姐妹的最初期待,不過是她們莫要害她,只要滿足這點,華蘭如蘭都是她的好姐姐;她對盛紘王氏的唯一期許,也不過是他們不要拿自己換太多好處,只要他們多少還為她的婚嫁幸福考慮,那他們就是好父母。

  如今看來,基本上,盛明蘭這個生物的生活,還是愉快的;她一定會尋找一種讓自己最舒服的生活方式,不論是不是離開他。

  顧廷燁一瞬不眨的看著明蘭,昏暗的車廂裡,只有車簾透出一絲光線,籠在她如美玉般白皙的面龐上,長長的睫毛垂下來,蓋住了黯淡水晶般的光彩,彎曲的頸項無力的靠著,脆弱的,頹喪的,茫然的,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嫉世憤俗。

  這樣驚心動魄的美麗生靈,充滿了自我嘲諷的調侃傷懷,她熱愛生活,她唾棄生活,她樂觀熱忱,她頹廢冷漠,她似乎時刻都在肯定,又時刻都在否定,矛盾的完美對稱——把濕漉漉的她從江裡撈出來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好奇著她,他從沒有這樣著迷過一個人。

  「若是你遇上了你姐姐這般的事,當如何處之?」男人忽然發問。

  沉寂的眸子靈動起來,像湖面漫開秀麗的漣漪,她拍著小幾,俏皮的笑道:「官丵逼民反,這還了得!我立時就去拎兩把菜刀來,一把押著自己的脖子,一把押著那人的脖子,一聲斷喝——不讓我活,也不叫你們好過!」

  然後她呵呵的笑倒在猩紅華麗金線刺繡的墊褥上,像個孩子般淘氣。

  顧廷燁深深看著她,他沒有笑,他知道她不是在說笑,她的眼睛沒有笑——好幾次都是這樣,相反,她目中還帶著一種異樣的絕然;美麗的像撲火而去的飛蛾。

  他一把拖起她,粗暴蠻橫的抓她到懷裡,用力箍住,拼命的箍住,直勒得她快斷氣了,才慢慢放開,明蘭抬頭大口喘氣,被悶的滿臉通紅,險些斷氣,木木的看著他。

  顧廷燁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他似乎很生氣,氣她不信任自己,但又不得不承認她的顧慮也很對。末了,他只能撫著她秀美的眼瞼,輕輕歎氣,低低的沉著聲音:「不用菜刀,你想砍誰,我替你去砍。」反正他親媽早沒了。

  明蘭木木的,茫然不知所以——他在說什麼。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砍的比較好。」

  明蘭呆呆的笑了幾下,表示同意;顧廷燁忽然又是一陣大怒,狂暴的掀翻了車廂裡的小幾,一拳捶在車壁上,震得馬車搖晃,明蘭嚇作一團,

  顧廷燁壓低恨聲道:「你個小沒良心的!成親還不到一個月,你就成日想著該找什麼樣的退路!你個小混蛋!」

  說著,一把提起明蘭的胳膊,麻利的擄起她的袖子,照著她雪白粉嫩的肘子,啊嗚就是一大口,留下兩排整齊的牙印。

  明蘭嚇的花容失色,扁著嘴,淚汪汪的看著顧廷燁忿忿的轉身下車!

  §第122回 鹵肉肘子的風波

  莫名其妙發了一通脾氣,顧廷燁飛馬繞了一趟百年老店德順齋,捎了一隻胖胖的水晶冰糖醬肉肘子回府,碧綠的荷葉包裹著醬香四溢的鹵肉肘子,明蘭看的兩眼發直。

  她忍不住四下瞅了瞅,見恰好無人,撲上去往那鹵肉肘子上狠狠啃了一口,然後擄起自己的袖子把胳膊比了比,明蘭抿著嘴角笑的很滿意;隨後揮手叫小桃,讓把肘子端去廚房切了,一半照舊留給葛媽媽她們學習,一半給晚飯加菜。

  誰知此時顧廷燁恰好從外書房回來,瞧見小桃端著荷葉肘子在廊上跑,他忍不住喝止了,過去掀開一看,頓時臉色綠的跟荷葉一般:只見那油光水滑的紅燜肘子上,兩排小巧滾圓的牙印,很深,很兇惡。

  涵義不言而喻。

  顧廷燁仰頭望天,好氣又好笑。

  當晚開飯,明蘭一直光顧那碟肘子,愈吃愈開心,還殷勤的招呼丈夫也吃,顧廷燁不可置否的看看她,嘴角輕輕彎起;明蘭也沒注意,只埋頭苦吃,這百年老滷味果然名不虛傳,滋味極是道地,她居然把一碟子都吃完了。

  結果,當晚她就鬧起積食來了,胃漲的難受,眼淚汪汪的伏在床頭輕輕哀泣;顧廷燁披散著濃黑的頭髮,敞著雪綾長褂,隱露著健碩的胸膛,摒退旁人後,他自己托著一盞消食的神曲茶,正哄著明蘭喝,可明蘭哪喝的下。

  顧廷燁見她頂的難受,急的幾乎要半夜去找太醫,被明蘭拖住了衣角,嗚嗚道:「叫外頭人知道我吃撐了,我我我……我就沒臉見人了!」

  顧廷燁氣急敗壞的在屋裡走來走去,冷著臉罵道:「該!居然一氣吃了半隻肘子!滿京城去打聽,哪家夫人小姐似你這樣的!」

  明蘭摸著胖胖的肚皮,一邊抽泣一邊小小的打著嗝,活像只吃撐了的小松鼠,捂著臉輕聲嗚嗚,又委屈又羞愧:「……誰叫你咬我來著。」

  顧廷燁更怒,瞪著眼睛罵道:「你個欺軟怕硬的!不然咬我,只敢咬肘子!」

  明蘭悶悶的低著小腦袋,暗自唾棄自己。

  因明蘭平躺不舒服,顧廷燁這夜只好摟著她半靠在榻上,一邊給她揉著肚子,一邊低聲咒駡,明蘭睡的不甚清醒,恍惚間,只看見案幾上那只雕繪繁複的洞鼎石盤龍熏爐,云云繞繞的吐著青煙,耳畔是男人沉沉的心跳聲。

  迷蒙中,她忽然覺得很安心,很可靠。

  次日天未亮顧廷燁便要起身早朝,正待翻床而下時,忽覺襟口一緊,他低頭看去,只見一隻白玉般的小手緊緊扯著自己的衣襟,透明的指甲因微微用力而帶上淡淡的粉紅色,像花苞裡的海棠花瓣,稚嫩柔軟。

  大約難受了半夜,此時的明蘭睡的很沉,白裡透紅的秀美面頰上一片寧靜,顧廷燁莫名一陣歡喜,他低頭親親那只白胖的小拳頭,小心的解開衣帶,褪衣後輕悄離去。

  待天盡明後,明蘭才打著呵欠從床上爬了起來,驀然發覺手中扯著一件衫子,上頭隱然男人濃重的氣味,明蘭怔了怔,丹橘一眼看過來,又看了看明蘭的臉色,忍不住笑道:「姑娘,要說姑爺待你……真是極好的。」

  明蘭愣了愣,笑的很悵然:「是呀。」

  一日日的,眼看著庭院後園都漸漸成了樣子,明蘭開始籌備開府筵席,甯遠侯府那邊也特意遣人過來相詢可否需要幫助。

  明蘭正忙的焦頭爛額,一瞧見太夫人派來的向媽媽,立刻老實不客氣的提了,要了人手,要了甯遠侯府歷年辦筵的菜席舊例,還要了桌椅酒器碗碟杯盞等等。

  向媽媽都含笑應了,一趟趟穿梭于甯遠侯府和顧府之間,一來二去,倒也和明蘭聊上了。

  「……這麼說,大姑太太這幾年都不在京城?」明蘭端著一盞涼涼的枸杞車前草茶微笑——這茶的方子還是賀老夫人給的,說起來,她還從未見過長房的庶長女顧廷煙呢。

  「正是。」向媽媽淺淺喝了口茶,抬頭道:「馮家也是書香門第,大姑爺如今正于福建任上,大姑太太也跟著去了。」

  明蘭低頭吃茶,忽輕抬頭,笑道:「不怕媽媽笑話,說了半日,我還不知該叫大姑太太『姐姐』還是『妹妹』呢。」

  向媽媽目光一閃,答道:「大姑太太比二老爺稍大了四個月。」

  「那我該叫一聲『大姐』了。」明蘭心頭一動,臉上依舊笑的很溫煦——顧廷煙的生母是已過世的一位姨娘。大秦氏,到底是留了後手的。

  「不知二夫人可擬好了宴飲名單?」向媽媽微微試探道,「若有不明白的,盡可問太夫人,免得到時候怠慢了親戚。」

  明蘭放下茶盞,雙手輕輕擱在膝上,姿勢優美,她笑吟吟道:「媽媽說的是,我也怕有不周,我已請大嫂嫂叫身邊的管事媽媽送一份咱家常往來的親戚單子來……不過,都督說,如今朝堂上事多,咱們還是輕省些的好,莫太招搖了,只少許請些親朋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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