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一五四


  王氏眼眶泛紅,想起幾十年來的慈母恩情,婚後遭遇林姨娘危機,王老太太又送人又訓誡的來幫忙,她的淚水緩緩流下:「都是我不孝,母親這般掛念惦記我,我卻還讓她在大嫂面前難做!」說著,趕緊拿帕子抹去淚水,轉而笑道:「我聽老爺的,這回我親自去磕頭賠罪,大不了叫娘打一頓板子就是了!」

  盛紘見狀,也笑著嘆息:「這才是!哎……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這些日子我瞧著那些來攀交情的,卻常常想起早年岳家的情誼,如今我家眼看著好些了,怎麼也不能忘本呀。」

  王氏心裡感動,瞧著丈夫的目光中俱是柔情,聲音裡像是帶著激動:「娘畢竟沒有瞧錯了你,你是個念情的。」

  好的講完了,該輪到壞的了,盛紘是官場混跡多年的老油條,最通談話技巧,他端起茶碗來又喝了一口,問道:「兩個丫頭出嫁,你打算各自備多少嫁妝?」

  說起這個話題,王氏臉色一僵,掀開炕几上的暖籠,拎出茶壺來給盛紘的茶碗裡續滿了水,動作又緩慢又拖拉:「不是早就說好的嘛!照著老樣子辦就是了,該多少就多少。」見盛紘始終盯著自己,王氏知道不能含糊其詞,才不清不願道:「不過說實在話,自是如兒要厚些,一來如兒身份貴重,二來……」王氏咬了咬嘴唇,「如兒嫁的委屈,自要多備些傍身。」

  「糊塗!」盛紘毫不猶豫的喝道,一掌拍在炕几上,剛倒滿的茶碗傾出些水來。

  王氏不服氣,立刻反口道:「明丫頭都得了那麼個貴婿,還有什麼好不知足的!」

  盛紘提高聲音,出言譏諷:「敢情那貴婿是你給明丫頭尋的?還是如兒讓給自己妹子的?」王氏立刻語塞。

  盛紘瞪了王氏好幾眼,揮了揮袖子,才發現袖子被茶水打濕了一半,他擰了擰袖子,沉著面色,訓斥道:「這門親事老太太本是不願意的,你自己沒教好閨女,讓如兒做出那般不知廉恥的事來,末了沒法瞭解時卻拿明丫頭頂包,你還好意思說?!」

  每次提起這件事,盛紘總忍不住夾槍帶棒的數落王氏,畢竟對一個以道德文章標榜的文官來說,嫡女私會外男,簡直是在他臉上扇耳光;而每回這時,王氏也只能老實聽著,再怎麼說,教養女兒也是母親的職責。

  盛紘一想起如蘭和文炎敬的事就覺著吞了只蒼蠅一樣噁心,忍不住又訓了王氏一通,順下些氣來後,才又回歸正題:「我與你把話說明白了!這回無論明裡暗裡,還有前兒你值給如兒的那座宅子,你都得把兩個丫頭的陪嫁置辦的一般厚!」

  王氏嘴唇翳動了幾下,沒有說話,臉色卻忿忿不平。

  盛紘站起身來,瞧著王氏不甘不願的表情,沉聲道:「自你嫁進盛家後,我可有打過你嫁妝的一分主意?你要統統留給你生的三個孩兒,我也沒有半句話。可你摸著良心想想,你姐姐可有這般好運,這些年她的嫁妝都填到哪裡去了!不說康兄花用無度,還有那一屋子的庶子庶女,哪個聘娶婚嫁不是靠著你姐姐的嫁妝,康家姨姐可有到處哭訴嚷嚷?!」

  比起康姨媽,王氏的運氣確是不錯了,王氏說不出話來。

  盛紘見她神色似有鬆動,盯緊了道:「墨兒和棟哥兒就不用說了,可明丫頭卻是記入你名下的!是以,不論你給如蘭置辦多少,明丫頭就得多少!要怪,就怪你自己教女無方,縱出個險些拖累家人的禍害!此事你便是與岳母說,看看她贊不贊成你!當初你們姐妹出嫁,我家遠不如康家顯赫富貴,難不成岳母就把你們姐妹倆的嫁妝分出厚薄來了?」

  王氏有苦說不出,頹然癱在炕上,手裡絞著一方帕子扭扯的不成樣子。

  盛紘冷眼瞧著王氏的神色,又慢慢加上一句:「不但如此,老太太給明蘭貼補多少妝奩你也不許過問!」

  王氏心頭一緊,猛然抬頭看著丈夫,神色憤懣道:「這卻又為何?老爺吩咐的我不敢不從,兩個丫頭的嫁妝一樣就一樣罷!可她們都是老太太的孫女呀!難道還有厚薄?!」

  盛紘冷冷的一句:「老太太雖放過明言,每個丫頭都貼補妝銀一千五百兩,可當初華蘭出嫁時,她貼的可遠不止這個數!你當我不知道麼。」

  王氏緊接著爭辯道:「可華兒是老太太教養的呀——!」她一個激靈收住了後話,說說起來,明蘭更加是老太太養大的。

  盛紘盯著王氏,眼神中掩飾不住失望,緩緩道:「老太太養育我一場,為了我的前程已陪出去許多了,如今她剩下的那些體己物件銀子她愛給誰便給誰,誰也別念著!」

  王氏心裡腹誹,反正給哪個都是盛紘的骨肉,他當然不介意。

  盛紘瞪著王氏,緩了口氣,繼續道:「老太太是個重情義的,她養過華兒和明丫頭,想要多給些也是常理;如今我們忤了她的意思,硬是拿明蘭頂了缸,老太太想給明丫頭多少你多不許囉嗦半句!如若不然……」

  他用力拍了下炕几,震的王氏一抖,他厲聲道:「你嫁入盛家這些年,於婆母多有不孝不恭,於妾室庶出多有不賢不德,你忍著你的不是,不過是瞧著岳母和舅兄的面子,你當我真是全然不知?何況,當年衛氏的死你就沒半分過錯麼?!」

  王氏如遭雷擊,渾身抖動的厲害,面色蒼白的死人一般,自她篤信佛法之後,聽師傅們講佛多了,開始真信有因果迴圈報應之事,加之林姨娘已遭了報應,在田莊裡清寒度日,墨蘭在梁家的日子也不好過,想來自己的那份罪孽又該落在哪裡呢?

  她死灰著臉,低聲道:「一切依老爺便是。」

  王氏雖有些小心眼,為人也不算寬厚,但總還乾脆,她答應了就是答應了。

  第二日,她便去與兒媳交托家務:「……一開年我就要出門,這些日子我要與你兩個妹妹打點嫁妝,家裡你多看著些,備年禮時有不明白的來問我,我出門後你問老太太。你如今有了身子,若覺著不適或不想動彈,就去尋兩個蘭丫頭來幫忙罷。」

  海氏早已掌理大半家務,駕輕就熟,自然無有不從,只是瞧著王氏發紅的眼圈,心裡暗暗犯疑;接下來幾日,待海氏聽到王氏要開庫房,取出早年積存的綾羅綢緞和貴重木料,且平均的一分兩份時,她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海氏素來乖覺,立刻與王氏言道:「兩位妹妹出嫁,我做嫂嫂的也不好空著手,回頭給她們也添些妝彩,算是我和她們兄長的一點兒心意。」

  王氏連忙喝止,她的數學很好,這點算計還是清楚的。海氏的嫁妝若不動,將來都是自己孫子的,若要給如蘭一份,那定也少不了明蘭一份,現在她每天清點財物嫁妝時,一陣陣刀割般心疼,如何肯再出血?!

  「翰林院是清苦之地,孩子又還小,你將來用錢的地方多著呢!別介了,你妹妹們的妝奩我會瞧著辦的,又不是辦不起,再說了,咱們盛家不作興惦記媳婦嫁妝的!」王氏緊抓著海氏的手,一氣打斷兒媳的念頭。

  話雖這樣說,但海氏心裡明白的很,回去與柏哥兒商量後,還是備了好些貴重精緻的首飾擺件給兩個蘭添妝。

  ……

  大約嫁妝是一個永恆的話題,牽涉的總是婆婆媳婦小姑,相比盛家的溫馨美好,袁家就很難看了。

  忠勤伯府正屋明堂,四面門窗緊緊關閉著,地上散碎了細細的瓷片,茶水泄了一地,屋內彌漫著一抹淡淡的茶香,打翻的熏爐散出來幽幽的檀香,混合成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袁老爺子鐵青著一張臉,指著自己站在下首的袁夫人抖個不停:「你你,你,虧你想的出?!居然想著拿兒媳婦的嫁妝去貼補纓兒!你昏了頭了!」

  袁夫人看了眼一旁的袁文紹,臉皮扯不下來,倔聲道:「她嫁進來便是我家的人了!什麼嫁妝不嫁妝的,什麼都姓了袁了!婆婆說要,她就該老實的送上來,居然還有臉向男人告狀?!什麼家教?!」

  啪的一聲,袁伯爺一掌拍在方頭案上,震的眾人心頭一跳,他抖著鬍鬚大吼道:「你給我住嘴!你還有臉說兒媳婦,這幾十年來別說你的嫁妝,便是我袁家的銀錢你拿了多少去貼補你娘家和章家,你怎不想想都是姓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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