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
一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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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姑娘,老太太是心疼你才罰你的!」房媽媽明蘭的手掌心塗著一層梔子花香的藥膏子,慢慢嘮叨著,「這回是姑娘運氣好,都是自己人,事情又出在外頭,京城和宥陽都不沾邊,但把上下都處置好了,便沒什麼閒話了;梧二奶奶和老太太說時,老太太嚇的手都打顫了,碗蓋都拿不穩。事雖了結了,可姑娘真得改一改性子了,老這麼著可不成,老太太閉上眼睛都不會安生的。」 明蘭心理上是個成年人,自然知道好歹,知道自己氣著老年人了,也很過意不去,於是敷好了藥膏子厚,就眉開眼笑的溜進老太太的屋裡,小土狗搖尾巴似的討好老太太,一忽兒作揖,一忽兒鞠躬,最後鑽到老太太炕上,牛皮糖一般的黏著磨蹭。 這幾年下來,這全套撒嬌賣乖的功夫明蘭做的熟練之極,老太太素來是招架不住的,再大的氣也消了,實在氣不過了,扯住明蘭狠狠拍打了幾下撒氣。 房媽媽目測了下,估計那力氣剛夠拍死個蚊子。 到底大老太太重病臥床著,不然依著品蘭的性子,定然要拉明蘭上樹下河捉鳥摸魚不可,如今卻只能老實的呆在內宅裡,明蘭寫字抄書,品蘭就在一旁記賬目,明蘭做繡活,品蘭就打算盤,一個刺繡揮毫的身姿秀美雅致,一個數銅錢算銀票的很市儈。 殘酷的對比照,品蘭抑鬱了,明蘭很真心道:「其實我更喜歡你的活兒。」 每隔幾日,盛紜就會與泰生一道來瞧大老太太,盛紜在床頭看著奄奄一息的老母哭天抹淚,泰生負責安慰傷心的表妹。 不是明蘭。 品蘭的確是大了,看見泰生知道臉紅了,說話也不粗聲粗氣的使性子,對著姑姑盛紜也懂得溫婉可愛的裝賢惠了,呃,不過就明蘭這種專業程度來看,品蘭且得修煉。 寒風似刀,歲入隆冬,密密的雪花片覆蓋了整個庭院,大老太太到底撐不住了,屋裡燒著融融的炭火,氣氛凝重而哀傷,大老太太從昨夜開始就完全昏迷了,只有胸口微微的跳動表示她還活著,盛維夫婦始終陪在病床邊上。 床邊小幾上置一銀盤,內有幾根細柔的羽毛,湯藥婆子時不時的把羽毛放到大老太太鼻端前,試試是否還有微弱的呼吸。盛紜伏在床前,低聲哭泣,不斷的叫著『娘親』,周圍兒孫媳婦或做或站了一地,只有允兒,因怕她過了病氣,便免了她床前伺候。 忽然,大老太太一陣急促的呼吸,短促的喘息聲呼嘯在靜謐的屋裡,盛維連忙撲過去,扶著大老太太:「娘,您有什麼要說的?兒子和小妹都在呢!」 大老太太眼皮子艱難的動了動,倏然睜開眼睛,枯骨般的手猛的抓住盛維和盛紜,掙扎的爬起來,蠟黃枯瘦的臉上泛著奇怪的紅暈。 「娘,您怎麼了,您說呀?」盛紜靜靜抱著大老太太的身子,哭問道。 大老太太雙目虛空,不知在看什麼,嘴裡喃喃了幾聲,忽然厲聲大叫道:「……紅兒!我的紅兒!」淒厲的尖叫把一屋子的兒孫都嚇呆了。 大老太太宛如魔怔了一半,啞聲嘶叫著:「紅兒!……都是娘不好!娘沒能護著你!」 盛維兄妹倆已是滿臉淚水,大老太太一陣猛烈的咳嗽,脫力般的向後倒去,喉嚨裡爆發出一陣斷斷續續的嘶啞:「……紅兒,你,你放心,娘為你報仇了!那害了,害了你的賤婢,娘找到了!娘找出去了幾個省……找到了!她以為卷走了錢,就能快活了,哈哈哈……沒門!娘把她賣到了最下賤的煤井窯子裡去,她死後……挫骨揚灰!……報仇了……報仇了……」 笑聲比哭的還要難聽,明蘭無法想像素來慈祥和氣的大老太太,會突出這樣異常狠毒的口氣來,當初到底有多深的怨恨呀。 大老太太氣息微弱了,漸漸喘不上氣來了,猶自低低吼叫著:「……盛懷中!……你,你寵妾滅妻,為色所迷,枉顧兒女性命,我到閻王那兒也要告你!」言語中滿腔都是恨意。 一陣尖銳的喘氣之後,大老太太顫抖了幾下,然後闔上雙目,再無聲息了。 湯藥婆子拿羽毛試了試鼻息,對著眾人搖了搖頭,盛維和盛紜看著大老太太枯槁般的面龐,想起母親這一生的苦難,放聲大哭,一眾晚輩都跟著哭起來,外頭服侍的丫鬟婆子聽見裡頭的哭聲,都跟著一起哭嚎著。 明蘭低頭伏在盛老太太膝蓋上,低低的哭泣著,她並未受過那種苦難,但卻覺得心頭難以言喻的酸楚,一個女人的一生,就這樣過去了。 一切後事都是早就預備好的,擦洗,換孝衣,設靈堂,出殯,大殮,李氏和文氏料理的妥妥當當,盛維在鄉鎮裡素有德名,憐弱憫老,多有撫恤,每每行善不落人後,且胡家也是殷實的商戶,喪事辦的很是風光,請了五十一名僧眾,做足了三十五天的水陸道場。 宥陽城裡凡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弔唁,上至知府,下到小商人家,無有不來的,盛維本想等等看,興許盛紘或長柏會告假而來,誰知待出殯之日還沒等到,遂先行下葬了。 幾戶素來交好的人家沿途設了路祭,花裡胡哨的祭棚搭了一路,抬棺隊伍繞著宥陽足足繞了一圈,最後在郊外盛家祖墳裡下了土。 喪禮後的第二天,外頭傳來消息,就藩皖西的荊王扯旗起事,直指當今天子篡詔謀位;荊王蓄謀已久,府兵器物都儲備頗豐,一時間,皖地烽火遍起,反旗直指北上京城,是以從京畿到金陵的水陸路俱已斷了。 §第77回 安全的武官升職途徑 崇德元年十月,北疆羯奴五支作亂,集結草原韃靼殘部,兵鋒直指京畿重地,嘉峪關總兵八百里加急奏本,五軍都督府遂遣兩路大軍赴援;同年十一月,仁宗第五子,皖藩荊王謀反,親領府兵及謀逆衛所兵士十萬,北上『反正』。 「十萬?!」李氏大驚失色。 明蘭扭頭道:「大伯娘別慌,定是連伙夫工卒七大姑八大姨都算上了,能有五萬就不錯了。」曹操那百萬雄師的真實水分也就二三十萬。 長梧從座位上站起,點頭道:「說的是。我仔細打聽了,其實就三萬人馬。」 「……我記得太宗武皇帝平定『九王之亂』後便明令嚴旨,我朝藩王自親王起,府兵不得過三百,且無封土,無臣民,無吏權,地方都司要按制督察藩王行徑,定期向京畿彙報情形。怎麼一忽兒功夫,荊王就弄出三萬兵眾來?」明蘭走到長梧面前,疑問道。 長梧苦笑了下,答道:「妹子不知,那荊王雖惹先帝嫌惡,早早的解往外地就藩,但先帝到底仁厚,且荊王生母嘉貴妃早逝,先帝不忍兒子在外受苦,便對荊王在外的許多不肖行徑寬容了些。這些年我在營衛裡也常聽說荊王在皖西權勢滔天,地方官吏非但不敢言語,還多有幫縱。」 明蘭柳眉一挑,又問:「那梧二哥哥可知道荊王在藩地行徑如何?」長梧呆了呆:「什麼……意思?」明蘭迅速分解問題:「先說說他如何操演兵丁?」 長梧想了想,答道:「荊王生母原是先帝爺時奉國大將軍之嫡女,荊王就藩立府後,大將軍送了不少能臣幹將過去,府中有幾個衛士長頗有能耐;不過荊王似乎更器重自家的幾個小舅子,常帶妃妾家的兄弟來京索要兵器銀糧。」 明蘭又問:「那他待皖地百姓如何?」 長梧搖頭道:「荊王要養這許多扈從兵士,只靠藩王的俸祿如何夠,便是先帝爺再寬厚多賜,也是不足的,其餘的只能百姓出了,還有……皖地的許多高門大戶多將家中女兒送入荊王府為妃妾,這樣一來,地方豪族自和荊王綁在一塊兒了。」 明蘭不可置否的彎了彎嘴角,再問:「那荊王平素行徑厚薄如何?」長梧被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繞暈了,只覺得這個小妹妹雖語氣溫柔,但句句問到要害。 坐在上首的盛老太太皺眉不悅,輕喝道:「明丫兒!怎麼說話的?一句趕一句的,這是你一個姑娘家問的麼?」明蘭也不回嘴,只老實的低頭站了。 在座的盛家人都聽的兩眼髮指,李氏和文氏目瞪口呆,長松張大了嘴,盛維聽的入神,連忙擺擺手,道:「嬸嬸不必責備侄女,她問的好,我們這兒正一團漿糊呢;侄女和梧兒這麼一問一答,我倒有些明白了。就是說,那荊王任人唯親,盤剝百姓,與將士也未必一心,這麼說荊王謀逆未必得逞嘍?明蘭,你有話就問。」這話是對著盛老太太說的。 品蘭也起勁道:「是呀,是呀。」 盛老太太看了一遍屋內,俱是盛維自家人,遂朝明蘭點了點頭,明蘭欲知的還有許多,便不客氣的上前一步,對長梧又問道:「二哥哥離京時,京衛指揮使司和五成兵馬司是怎麼個情形?兵丁是否滿員?器械是否常備?各個指揮使可有調動?」 這個長梧最清楚,立刻答道:「皇上登基近一年來,指揮使一級只調了兩三個,不過同知把總都統一級的卻換了不少,提拔了許多寒門子弟,我就是其中之一。上任後,我們陸續接了許多條整頓指令,不許吃空餉,不許懈怠操演什麼的。」 盛維神色一松,略有些放心的看了李氏一眼。 明蘭又追問道:「那北疆的叛亂呢,京城出了多少人馬?」長梧約莫估計了下,道:「我們行到魯地時,我聽說,五軍都督府府撥調了大約三分之二的將士。」 明蘭沉吟片刻,最後問了一句:「那豫中和蘇西……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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