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九八


  明蘭微微一笑,吩咐道:「你也不必刻意訓斥,只多看著些。」丹橘不解,明蘭嘴角微彎,「內院裡的人,都是同富貴易,共患難難;咱們且瞧瞧吧。」

  以前老太太為了調理明蘭的身體,於吃用一項上極為精細小心,白日的點心,奶油的,酥酪的,粉蒸的,輪番換著吃,夜裡的宵夜,冰糖燕窩粥,金絲紅棗羹,什麼好的上什麼,直把明蘭吃的皮光肉滑白裡透紅,連帶著小丫頭也沾了光,如今可都得按公中的來。

  丹橘聽明白了,臉色肅然:「往日姑娘待她們何等恩厚,倘若一有差落她們就生了怨懟,便是該死!姑娘,我會瞧著的。」

  小桃扶著明蘭來到王氏房裡,只見王氏倚在湘妃榻上,和劉昆家的笑著說話,中間兩張方桌拼在一起,上頭擺放了折疊整齊的新色綢緞衣襖,錦繡織繪,甚是亮眼,墨蘭和如蘭正站在桌旁,拿眼睛打量這些東西,見明蘭來了,都瞪了她一眼。

  王氏知道明蘭做什麼都慢一拍,磕頭請安慢也就罷了,每回分東西也晚來,只拿那挑剩下的,這樣一來,大家倒也無話;王氏放下茶碗,拿起小翹幾上的一個黑漆木螺鈿小匣子,叫劉昆家的遞過去,笑道:「翠寶齋新出的樣子,你們大姐姐年前訂下的,她瞧著鮮亮,便送來了,你們姊妹們自己瞧著選吧。」

  劉昆家的已把匣子打開,放在桌上的綢緞旁邊,只見匣內一片光彩珠翠,金碧生輝,明蘭抬眼看去,匣子裡並排放了三支頭飾,一支琉璃鑲的鴛鴦花流蘇簪子,一支蝙蝠紋鑲南珠顫枝金步搖,一支蜜花色水晶發釵,的確是款式新穎,通透亮麗。

  三個蘭互相看著,如蘭扁扁嘴道:「四姐姐先挑吧,父親常說長幼有序。」

  墨蘭淡淡一笑,徑直上前左挑右看,最後拿了那支最耀眼的金珠步搖,如蘭忽輕笑一聲,轉頭對明蘭道:「六妹妹,你說『孔融讓梨』裡頭,是哥哥讓弟弟呢,還是弟弟讓哥哥呢?」

  明蘭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好苦笑道:「四姐姐,妹妹肚裡有多少墨水你還不知道嗎?就別為難妹妹了。」

  如蘭白了她一眼,轉頭向著墨蘭道:「父親常誇四姐姐是咱們姐妹裡學問最好的,四姐姐說呢?」

  墨蘭俏臉紅漲,神情尷尬,勉強笑道:「妹妹若中意這支便直說罷,何必扯上什麼典故呢?自家姐妹,難不成姐姐還會與妹妹爭?」

  如蘭慢條斯理道:「哪支釵不打緊,不過妹妹想著跟姐姐學學道理罷了。」

  「那便你先挑罷!」墨蘭放下那支金珠釵,低垂的眼神充滿忿忿。

  如蘭輕蔑道:「姐姐都挑了,妹妹怎麼好奪人所愛,回頭爹爹又要訓了。」

  明蘭見如蘭這般不依不饒,微微皺眉,抬眼去看王氏,只見她只顧著和劉昆家的說話,一眼沒往這兒瞧,恍若不知,明蘭低頭,她明白了。

  這次老皇帝開恩科,盛紘不少同僚同窗都有子弟去赴考,偏長楓連舉人都沒中,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難得的機會飛跑了,最近盛紘看著長楓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前日開考,半個都察院的僚員都在談論彼此家中的赴考子弟,盛紘聽的很不是滋味,黑著臉回家後,徑直去了長楓書房,打算好好教育兒子一番,務必明年秋闈中舉,後年春闈中第。

  誰知一到門口就聽見裡頭傳來男女嬉笑之聲,盛紘一腳踢開門進去,只見自家的兒子嘴角含笑,風流倜儻的舉著一支玉制管筆,一旁挨著個嫋娜美貌的丫頭,她撩著兩個袖子,長楓便在她兩條雪白粉嫩的內臂上寫下濃豔的詩句。

  盛紘眼尖,一眼看見上頭寫的是 『冰肌玉骨透濃香,解帶脫衣待爾嘗』的豔詞,一肚子火便蹭蹭蹭冒了出來,當下大發雷霆,二話不說把長楓捆嚴實了,然後家法伺候,一頓棍子打下來,只打的這位翩翩公子哭爹喊娘,林姨娘趕來求情,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盛紘氣急,當著滿府人的面,指著他們母子倆大罵『爛泥扶不上牆』。

  林姨娘也很委屈,她何嘗不想管好兒子,可她到底是姨娘,名不正言不順,兒子也不大服管教,又怕管的嚴了,傷了母子感情,她下半輩子還得依仗他呢。

  盛紘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長楓的書房搜了個底朝天,一搜之下,竟然翻出十幾本『春宮』和豔詞集,且紙張敝舊,顯然是常常溫故知新的結果。

  盛紘出離憤怒了,親自操起棍子又打了長楓一頓,然後把他禁了足,接著找了外帳房,嚴令再不許長楓隨意支領銀錢,凡超出五兩的都要上報。

  林姨娘得勢不過因二,她自己得寵,兒子受盛紘看重,如今她的寵愛早不如前,兒子又遭了厭棄,府裡的下人們都是水晶心肝,遂風頭一時倒向王氏。

  「那妹妹想怎樣?」墨蘭冷笑道,她以前何嘗受過這般奚落。

  「不想怎麼樣。」如蘭輕慢的翻著一旁的衣裳,故意道,「不過姐姐既叫我先挑,豈不是違了父親的意思,自得有個說法才行;自家姐妹,難不成誰比誰尊貴些了?」

  她把語尾拉長,挑釁的看著墨蘭。

  墨蘭咬著嘴唇,她知道如蘭是想逼她說出『嫡庶有別』四個字來,早些年林姨娘一房得寵時,她沒少拿『嫡庶』做文章,在盛紘面前得了多少憐惜疼愛。

  雖說今時不同往日,可她到底不肯放下臉來,一眼瞥見旁邊低頭而站的明蘭,心念一轉,笑道:「五妹妹說的沒錯,孔融讓梨也是大的讓小的,既然如此,便叫六妹妹先挑罷。」

  明蘭看了墨蘭一眼,好吧,剛剛升起來的那點兒憐憫立刻煙消雲散,看見墨蘭走過來拉自己過去,明蘭輕巧的一個轉身,閃開墨蘭的手,早想好了措辭,正要說的時候,外頭忽傳道:「老爺回來了。」

  正側眼看戲的王氏愣了愣,看了看一旁的漏壺,才申時初,還沒到下衙時刻呀?

  劉昆家的比較機警,立刻扶著王氏起來去迎盛紘,只見盛紘一身官服翅帽的走進來,臉色似有不虞,幾絡鬍子有些散亂,他直走到正座的太師椅上做好了,王氏連忙吩咐上茶,走過去笑道:「老爺回來了,怎麼今日這般早?」

  盛紘小心的摘下官帽,隨口道:「今日恩科收尾,連左都禦史都先走了,剩下我等幾個,便也回來了。」做官不好太與眾不同,只要不涉及原則厲害問題,還是隨大流的好。

  三個蘭都規矩的立好,恭敬的給盛紘行禮。

  盛紘見三個女孩都在,略略頷首,又看見一桌子衣裳釵簪,便皺眉道:「這些不是華兒昨日就送了來?你怎麼今日才分給她們。」

  王氏臉色一僵,掩飾道:「過幾日,忠勤伯府便要給華蘭的哥兒做滿月,我想著姑娘不好太素淨了,就又添了些衣裳料子,是以今日才分的。」

  盛紘點了點頭,忽想起剛才進來時,眼風瞟到墨蘭和明蘭兩個站在邊上,只如蘭一個站在桌邊,再看桌上還擺著個打開的首飾匣子,他看了一眼王氏,心裡不快,直道:「怎麼就如兒一個人在挑?墨兒和明丫兒都分到了嗎?」

  墨蘭斯斯文文的走到盛紘跟前,笑道:「請五妹先挑。」

  盛紘素知如蘭和王氏一副脾氣,都不是寬厚的,想著王氏可能在刻薄庶女,便立刻橫了如蘭一眼,如蘭面色蒼白。

  明蘭一看不對,連忙上前扯著盛紘的袖子,笑道:「父親,您給咱們斷斷;适才五姐姐說長幼有序,請四姐姐先挑;可是四姐姐說要『孔融讓梨』,便要叫我先挑;我想呀,不計哪回,要麼是四姐姐要麼是我,總也輪不著五姐姐先挑,她也忒虧了。這回便請她先挑了,父親,您說這樣好不好呀?」

  盛紘素來喜歡明蘭,見她明麗可愛,聽了她一番孩子氣的說法,便笑對三個蘭,道:「好,你們知道姐妹友愛,為父甚慰。」

  墨蘭暗暗咬牙,又不好反駁,直能強笑著應是,如蘭也松了一口氣,王氏見機立刻道:「回頭我把東西送過去,你們自己挑罷,你們父親要歇歇。」

  三個蘭恭敬的退了出去。

  盛紘看著三個女兒走出去,起身與王氏走進內室,張開手臂由王氏卸衣松帶,道:「全哥兒可好?兒媳可好?」

  王氏想起肉墩墩的孫子,滿臉堆笑:「好,都好!孩子也小,不好見風,不然便抱出來叫老爺喜歡喜歡,喲,那小子,胳膊腿兒可有力了!」

  盛紘也笑起來了,連聲道:「瞧那孩子的面向,便是個有福的!有勁兒好,有勁兒好!」都說老兒子大孫子,老倆口的命根子,看見孫子擺動的白胖小胳膊,盛紘心肝都酥了,不住的吩咐王氏好好照看。

  「不單全哥兒,華蘭的實哥兒也好看,我上回去瞧,已經會笑了,喲喲,笑起來那個甜喲,活脫脫華丫頭小時候的模樣!」王氏滿心歡心的歎道,「這下可好了,華蘭也能挺起腰杆了,免得她老要看婆婆臉色!」

  盛紘其實很是疼愛這個長女,家裡這許多孩子,只有華蘭小時候是他實實在在抱過睡哄著吃的,作為一個不應該道人是非的官老爺,盛紘也忍不住道:「忠勤老伯爺人倒是不錯,只是親家母……如今也好多了罷。」

  王氏冷哼道:「哼,若不是我上門去說,她連滿月酒都想只擺兩桌酒算了,都是自己兒子,一個開了五十桌筵席,一個卻這般,也不怕人笑話她心長偏了!女婿一味愚孝,只可憐了華丫頭,也不知被算計去多少陪嫁,這回老爺和柏哥兒升了官,她才消停些;哼,也不想想當日他家門庭冷落,華蘭肯嫁過去便是他家祖宗積德了!」

  盛紘沉吟片刻,道:「那日我與老伯爺略提了提,他會約束親家母的。」

  說到這裡,盛紘忽想到一事,問道:「那……墨丫頭的親事怎麼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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