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六二


  品蘭點點頭:「那些媽媽都仗著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有些體面,總也不把我放在眼裡,況且一件事明明一次可好的,為何還要經二手三手的窮麻煩?」

  明蘭一臉『果然如此』的高深表情,品蘭心更癢了,連連追問,明蘭便笑道:「那些家僕都是有身契在主人家手裡的,如何有膽子和主家的小姐叫板?只要『蕭規曹隨』便無大錯。你以後做事前,先將管事媽媽叫來細問了以前是怎麼行事的?可隨著便都隨著,若實在不喜想改個法子,你不要自作主張,也不要在婆子跟前露了意思,先找太太或嫂子問問是否妥當,再行事不遲。」

  品蘭皺著小臉,抱怨道:「母親老挑我的錯,我才懶得問她!」

  明蘭用力扯住品蘭的臉,把她皺起來的臉拉平,板著臉道:「府裡行事都是自有定例的,你怎知道自己的法子一定好?大伯母是經老了事的,你的法子好或不好,她一聽就知道,總比你做錯了要好。這是其一,其二呀,一件差事過一人的手便有一份干係在裡頭,你一上來就剝了人家的油水,人家如何樂意?自然明著暗著給你下絆子,你若是提前與老太太和太太知會過了,便是再老體面的媽媽嬤嬤告你這個正經小姐去!」

  看品蘭還有猶豫之色,明蘭最後送了一句給她:「管家本就不是容易的,你沒聽過『當家三年,貓狗都煩』的麼?你若是怕事,索性別插手,若想管,便不能怕煩怕難,你如今還是有爹娘祖母撐腰的姑娘呢,那些做人媳婦的,對著婆婆妯娌小姑子,才真是難呢!」

  有些話明蘭沒說,作為庶女,她比品蘭更難,如蘭和墨蘭可都不是吃素的,王氏也未必會給她撐腰。

  在明蘭看來,多做多錯少做少錯,想要不錯只有不做。

  雇員的心願是少幹活多拿錢,而雇主的目標是讓雇員多幹活少拿錢,這組矛盾古今相同;不論多會做人的主母,只要危害到別人的既得利益了,那便免不了被難看。

  拿十萬兩銀子當一萬兩銀子的家,讓僕人活計輕省,月錢翻倍,節假日雙薪,年末發花紅,外加每年三次海外旅遊,只要主母不是過分昏庸無能或被人騙了,基本上都會被人稱頌『慈悲仁善』;可拿一萬兩銀子當十萬兩銀子的家,今天大伯子買個八百兩的妾,明天小姑子們開個五百兩的詩社,後天老祖宗捐一千兩的香油錢,家裡養上上千口的僕婦丫鬟,男人又不會掙錢,那估計只有七仙女下凡才能當好家——人家是神仙,會點石成銀票的說。

  正常的做法是,用合理的錢當合理規模的家,不要奢侈浪費,窮搞排場,也不要過分苛刻,太過精細的算計僕婦,當寬鬆時得寬鬆,手指縫裡漏出個一星半點的也無妨;在這個基礎上,嚴整家規,規範家僕行為,教導規制家僕守禮,讓家風井然,已是上上大吉了。

  其實品蘭很聰明,不過之前李氏教不得法,又不如明蘭說的入耳,嫂子文氏又隔了一層不好細說。品蘭細細想了頗覺有理,回去後便跟著母親看她理事的光景,見母親指揮人手收妝奩,打賞僕婦,安床備席,天天都有十幾個婆子圍著問這問那,只忙的軲轆一般,品蘭忽覺母親辛苦,便乖乖的隨著明蘭一道做每日功課:臨帖,刺繡;連著老實了好幾日。

  李氏見女兒收了性子,大松了一口氣,前日她瞧明蘭指揮家僕清點箱籠或整理物事均十分幹脆利落,再看她點起數來連算盤都不用,掰著手指在紙上劃兩筆就清楚了,這才多大的丫頭呀!李氏大吃一驚,再回頭看看跟在明蘭後頭一個勁兒嚷嚷『還沒好呀,我們去玩罷』的女兒,不由得暗暗發愁。

  如今看品蘭有些懂事,李氏大覺欣慰,可瞧著品蘭垂頭喪氣的樣子,又覺心疼,揉著女兒的頭髮道:「你明妹妹素日在家裡規矩極重的,如今來了咱家,你只要別出格,便帶著她園子裡頭走走,也是好的。」

  到了接親那日,盛宅上下裝點一新,連僕婦都逐一換上新做的長襖比甲,品蘭扯著明蘭到處跑著看熱鬧,鑼鼓喧天中,只見長梧哥哥穿著大紅喜袍騎著高頭白馬迎喜轎而來。

  「二哥也忒沒出息了,瞧他笑的,嘴角都咧到耳朵後頭去了!」品蘭攬著明蘭低語,明蘭點頭,今日長梧的確笑的像枚呆瓜,不過他值得原諒。

  因大老太太不許納妾,為避免青春期少年犯錯誤,男孩子都較早娶妻,長梧從十五歲開始說親事,一路荊棘不斷,什麼馬夫伙夫車夫都來湊過熱鬧,偏大老太太和李氏眼光頗高,不肯將就門第低的兒媳婦,於是長梧足足到了二十一歲才討上老婆,叫他如何不樂!

  明蘭還見到了泰生的爹,這位胡姑父大名為二牛,明蘭本以為既有二牛,上面定然還有大牛,其實不然,據說當年胡家老太太在生兒子的前夜夢見有人白送了他家兩頭牛,後便給兒子起名二牛,牛姑父人很好,一直跟在大舅子盛維後頭忙進忙出。

  不過淑蘭堂姐的夫婿孫志高那廝明蘭就不很喜歡,生的倒是眉清目秀,可眼睛便如長在額頭上一般,一股傲慢之色,後來才知道這位孫姐夫是宥陽有名的神童,十二歲便中了秀才,嗯……可是到現在還是秀才,在得知盛老太太出身侯府,兒孫均是科班出仕,立刻前倨後恭。

  姑娘家不好抛頭露面,便既不能去喜堂去觀禮,也不能在外客中走動,品蘭幾次想突破重圍到前頭去看熱鬧,都被明蘭扼殺在萌芽中,反被扯著到後園子去看新紮的花樹,李氏清楚品蘭的性子,百忙中遣了人去叫女兒到後堂去陪老太太和眾女眷說話。

  「三房幾個表小姐都來了嗎?」品蘭問道。那丫鬟笑道:「全來了,連鄰縣的秀蘭姑奶奶和月蘭姑奶奶也來了。」品蘭立刻沉下臉來,一口回絕:「那我不去!」

  那丫鬟為難道:「姑娘,這可不成,太太吩咐過的……」明蘭見小丫鬟連汗都急出來了,便道:「你先走,我和你們姑娘這就過去。」

  小丫鬟知道這明蘭小姐雖來的日子不久,卻和自家小姐極是投緣,常能對品蘭規勸一二,便連聲道謝著放心走了。

  品蘭瞪著明蘭:「你打什麼保票?我可不去。」明蘭涼涼道:「我是無所謂啦,不過大伯母不放心你,自還會派人來逮你的,三請四請,最後不過是敬酒罰酒的差別罷了。」

  品蘭想起自家母親的厲害,不由得灰心道:「我是真不想見三房那幾個呀!除了秀蘭姐姐還好些,那慧蘭你是見過的,還有一個庶出的月蘭姐姐,哎,更不必說了。」

  明蘭拉著品蘭慢慢朝正堂走去,邊走邊問,順帶引開品蘭的注意力:「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你這麼記著。」

  品蘭不知覺的隨明蘭往前頭走著,忿忿道:「你們一直在外地住,不知道三房那幾個討厭鬼!小時候三嬸嬸推說家境艱難,又說女兒家得貴養,便把三個女兒硬送到我家來,我和大姐沒少吃她們的苦頭!秀蘭姐姐只知自保,也還罷了,那月蘭,哼,逢年過節分東西她總要鬧一回。不是搶我的衣裳就是偷姐姐的釵環,我去告狀,她還到處恬著臉哭,說我們欺負她!」「她還偷東西?」明蘭還真沒想到。

  品蘭想起往事,一肚子的火氣:「哪是偷?就是明搶!大姐姐屋裡但凡沒人在,她就自己進去亂翻東西,撿了好的自己戴上便再也不還了!大姐姐老實,從不說她,她便愈發放肆,有好幾次連母親的屋子也敢進去翻,母親一開始還忍著,說不過是些首飾,女孩子大了愛打扮就隨她去吧,直至後來發覺少了幾份地契,裡頭還有這祖宅的文契,母親才急起來。」

  「後來呢,契書要回來了嗎?」明蘭很惡趣味的追問。

  這個問題很讓品蘭興奮,她得意洋洋道:「那時她差兩個月就要嫁人了,她仗著已聘了人家,娘家人不敢收拾她,誰知我母親先去三房把客客氣氣的把她接來,然後派人去對那親家說月蘭姐姐染了風寒,婚期推遲半年,接著把月蘭姐姐關了起來,不論三房人怎麼來鬧也不鬆口,不過三房的也不敢怎麼鬧,怕鬧大了被人家退親,哈哈,月蘭姐姐足足被關了好幾十天,她交出契書才放的人;原來她連三叔都沒說,偷偷藏在自己肚兜裡,想帶去夫家呢!」

  品蘭說的眉飛色舞,明蘭卻張大了嘴,心中翹起大拇指——果然真人不露相,想不到那個圓臉和氣的大伯母居然這般辣手!

  品蘭被勾起了談興,繼續往下說:「還有慧蘭,與我小時候不知打過幾架了,喏,你瞧瞧,這疤!就是五年前她把我推到石頭上磕的,幸虧我拿胳膊撐住了,不然我的臉還不定怎麼樣呢!」說著擄起袖子湊到明蘭面前,明蘭伸頭去看,果然上面好大一條疤痕,如蜈蚣般扭曲的桃粉色。

  「然後,她就被送回自家去了。」品蘭恨恨道,「哼!都是白眼狼!」

  慧蘭和品蘭足足差了三歲,居然也下的去這個狠手?明蘭看著那條五六寸長的疤,能想像當初八九歲的品蘭有多疼,便幫品蘭放下袖子,安慰道:「我常聽大老太太說起秀蘭姐姐,說她倒是個好的,相夫教子,夫妻和睦,可見大伯母也不全白養了呀!」

  品蘭總算開了笑臉:「那還不都是我娘做了好事!那年秀蘭姐姐連夜哭著跑來我家,磕頭都磕出血來了,求我爹娘別讓三叔把她嫁給一個黑心老財做填房,我娘好容易把她保了下來,還做主把她嫁了現在的姐夫,姐夫考上秀才後一直中不了舉,也是我爹爹去疏通了關係,讓姐夫在鄰縣做個教諭的。」

  明蘭連連點頭:「大伯大伯母真是好人,這般肯為侄女出頭,欸?對了,那伯父為何不給孫姐夫也弄個教諭來當當。」

  品蘭冷哼一聲:「我那姐夫小時候曾被一個擺卦攤的說是有宰相的命,他便打定了主意要當兩榜進士的,怎肯屈就那麼一個八九品的清水小吏?幾次回絕了我爹爹的好意,哼哼,可別才學沒有志氣高才好!」

  聽品蘭吐槽,明蘭不禁莞爾,心想品蘭如果生在現代,可以到天涯上開一帖子《八一八我的極品堂姐堂姐夫堂叔堂嬸們》,何其狗血暢快,肯定能火!

  待品蘭講的告個段落,姐妹倆已走到正房門口,當前一個丫鬟正伸長了脖子等著,遠遠看她們來了,頓時喜出望外,急急的走上前來迎接:「好姑娘,你們總算來了,裡頭老太太已經問過好幾遍了,再不來可又要打發人去尋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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