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三二


  「六姐姐,對不住,對不住,你睡好了,都是我來早了,我在外頭等你好了……」長棟知道明蘭還在床上,站在門邊頓住了腳,惶恐的連聲說,小身子轉頭就要跑,被丹橘一把摟住,領著站住,譴責的往床簾裡看那巴著被子不肯放的明蘭,加上床邊的崔媽媽苦笑著,臉盆架邊的小挑著眼睛眯著,明蘭頭皮發麻,老實起床。

  一個四五歲大的小豆丁,正是貪睡懵懂的時候,小長棟卻有毅力天不亮便起床來學字,他要是生在現代的獨生子家庭,估計那家長輩能樂的連夜放鞭炮燒高香,為了這種令人敬佩的好學精神,明蘭無論如何既不忍心也不好意思讓一個小豆丁等,苦著臉咬著牙,只得天天早起。

  「記住了,筆劃要從左到右,從上到下,起筆要逆鋒,收筆要提氣,捺撇時要慢慢提起手腕子,筆鋒才好看……」明蘭和小長棟並排坐在炕几前,一筆一劃示範著,崔媽媽從外頭進來,端著個黑漆團花雕繪小茶盤,上有兩個白瓷繪五彩花卉小蓋盅。

  「謝謝崔媽媽,給您添麻煩了,都是我的不是,才累的崔媽媽勞心了。」長棟紅著小臉,接過崔媽媽端上來的一個蓋盅,輕輕道謝;原在王氏處,平日從不敢出門走動,整日說話的也只有香姨娘一個,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這幾天明蘭教下來,不但字學的不錯,連說話也俐落起來了。

  「阿彌陀佛,我的小爺,這說哪裡的話,得虧了您來,不然咱麼光是叫姑娘起身都要費了姥姥勁兒了!」崔媽媽笑道,還嗔了明蘭一下,明蘭裝沒聽見,只低頭吹自己手裡的蓋盅,崔媽媽又朝著長棟道,「四少爺快喝吧,這是新進的羅漢果和梅粉紅糖燉出來的甜茶,潤肺暖胃,早上喝最好不過,吃早點也開胃。」

  長棟雙手捧著蓋盅喝了一口,小嘴被熏的紅潤,鼓著白嫩的臉頰,甜到心裡去了,羞澀道:「真好喝,謝謝媽媽,……可這般天天來,讓你們破費了,以後還是不用了吧,我不用喝的……」越說越輕聲。

  崔媽媽笑道:「四少爺這是臊我們呢,這點子茶能破費什麼?您要是天天來,媽媽我就天天給您上茶!就是不知道,你六姐姐的耐心如何了……」

  說著笑眼去看明蘭,明蘭心裡苦笑,哪本書裡說穿越去了古代當大小姐就可以睡懶覺的,真是騙人!

  梨花櫥外,丹橘正給明蘭收拾書包袋子和裝填筆墨紙硯的竹籃盒子,小桃在一旁幫手,憨憨的問道:「丹橘姐姐,四少爺來好是好,可我們姑娘也忒勞累些了,你瞧她,一個勁兒的打哈欠,我寧肯讓她多睡會兒了,她為何不在午晌教四少爺呢?」

  丹橘眉目秀氣,朝小桃比了個封嘴的手勢,輕輕道:「少些是非吧!這府裡這許多少爺小姐,誰比著誰都不平,老太太也難,做祖母要一碗水端平,咱們姑娘有福能養在老太太跟前,還是借著說衛姨娘沒了的事頭,就這樣,還不知有多少眼紅生事的呢!明裡奉承,暗裡詆毀,便是多一根針一束線,都風言風語的沒個消停,好在咱們姑娘是個大度心寬的,從不把這些閒事放在心上。

  如今她要是再和四少爺走近了,還時時讓四少爺在壽安堂進進出出的,到時又是一番是非。可四少爺瞧著著實可憐,姑娘也不好不管,便是老太太也要裝不知道的,如今藉著請安教幾個字,這樣整好。」

  小桃呆了半晌,雀斑小臉上忽的悵然起來:「……丹橘姐姐,咱們姑娘這般和氣,從不與姐妹爭執,不過是老太太瞧著可憐喜歡,多疼了她些,怎就就如此多的是非呢?」

  丹橘輕輕笑道:「你也不必憂心,內宅裡的事大多如此,並不只我們府裡是這樣的,我們家好歹還有老爺和老太太鎮著,算是太平的了;你是外頭莊戶人家來的,自由憨直慣的,原不曾知道這些彎彎繞,習慣了就好。也不必怕她們,人善被人欺,該拿的款兒也得拿起來,不然丟了咱們的臉是小,丟了姑娘的臉面是大。」

  小桃認真的點點頭,低頭繼續做事,忽又道:「對了,還得去和那四個綠的吩咐了,姑娘教四少爺字的事不許她們出去胡說!」

  丹橘捂嘴笑,學著明蘭的樣子,裝模作樣道:「很好很好,舉一反三,孺子可教。」

  §第22回 好老師都是不拖課的

  這般讀書,堪堪過了三五日,莊師娘把一干事物都收拾好了,便向老太太提出要每月找幾個下午教授三位姑娘的琴藝,盛老太太一開始不答應,怕累著人家,結果莊師娘很江湖氣的拍胸脯保證,盛老太太只得答應。當時正在梨花櫥裡補中覺的明蘭聽見了,恍然大悟,難怪莊先生的學費如此之高,果然物有所值,原來買一送一呀。

  不過通常附贈的未必是好,莊師娘比莊先生還不好糊弄,莊先生那兒一不用交作業二不用背書回答問題,有空寫兩筆文章便夠了,可莊師娘卻釘是釘鉚是鉚,女孩們面前各擺著一架七弦古琴,師娘一手一指的教會姑娘們,還限時查檢考試。

  一通宮、角、商、徵、羽下來,直弄的明蘭頭暈眼花,兩耳生鳴,她終於明白,自己身上實沒有半兩藝術細胞,難怪當初大學選修音樂時被老師退貨呢,古琴課上如蘭也很受罪,她又比不了明蘭有耐性,一上午可以撥斷五六次琴弦,墨蘭倒是天生的才藝好苗子,一上手就會,彈起來行雲流水,被莊師娘誇了幾次後越發練的勤快,林棲閣十丈以內,飛鳥驚雀。

  不過古琴這東西呢,通常曲高和寡,在這個時代,多數老百姓的終極目標還只是溫飽,估計能懂琴並欣賞的古人不會比古代熊貓多,明蘭掂量了一下自己作為六品官庶女的身份,心想將來的夫婿只要不是十八摸的忠實聽眾就偷笑了,哪敢要求人家能聽懂這種高級貨。

  大約一個月後,華蘭從京城寄回第一封家信,盛老太太眼睛花看不清,王氏不識字,裡面又有些內宅的私密話不好讓男孩子和僕婦知道,最後還是如蘭和明蘭一起合作,磕磕巴巴的把信讀完。

  這是封平安信,大約是說婚後生活很幸福,袁文紹對她也頗為體貼,只是屋裡原有的兩個通房都是從小服侍的丫頭,讓華蘭心裡很不舒服,不過自從成親後袁文紹再也沒理會過她們。她的公公忠勤府的老伯爺倒是很喜歡這個活潑討喜的新兒媳婦,不過婆婆就淡淡的,只寵著大兒媳婦。後來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大兒媳婦是伯爺夫人親表姐的女兒,難怪插不進手,不過因為袁文紹在外頭頗為出息,在那個低調的伯府裡算是得臉的,府裡上下婆子管事也不敢小瞧了華蘭,日子過的還算不錯。

  明蘭一邊讀,一邊覺得不錯,公公到底是伯府真正的掌權人,有他喜歡自是好事,一般來說,公公喜歡兒媳婦只要不喜歡到天香樓去,都是好事!

  王氏全都聽完了,才長長的出了口氣,她知道華蘭素來挑剔,有三分好她也只誇一分妙,如今這般說,估計是婚後日子挺滋潤的。

  「父母倚仗大兒子也是常事,看重長媳更是平常,叫大丫頭不要往心裡去,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要孝順公婆,服侍夫婿……」盛老太太忍不住嘮叨。

  王氏歎氣道:「我自知道是這個理,可華兒自小就是家裡的頭一份,從未叫人蓋過去,如今……哎,待到以後分了家就好了,反正伯府歸大房的,華兒兩口子自己過日子也不錯,況女婿也是個能幹的。」

  若是平常,盛老太太當然會說兩句『父母在不分家』之類的大道理,可她到底心疼自小養過的華蘭,一顆心便順了過去,道:「在長輩跟前學些規矩也好,以後自己分了家單過,便都有章程了,倒是早些有喜信才是要緊……」

  ……

  時日如梭,盛府平靜無恙,盛老太太慢慢整理府內規矩,王氏也漸漸掌回了管家大權,一應事物皆照個人等級行事,如有不決便問老太太。盛紘見府內秩序井然,僕婦管事俱妥帖聽話,也十分滿意,唯獨林棲閣怨聲載道,盛紘記著孔嬤嬤的話,強撐著不去理睬林姨娘,連楓哥兒墨姐兒說情,也擺出一副嚴父面孔,把他們一一罵了回去。

  林姨娘怎肯甘休,十幾年專寵她早已受慣了,於是便使出種種手段,一忽兒生病,一忽兒幽怨,一忽兒哭訴,一忽兒挑撥,可盛紘到底與她同床共枕了十幾年,相同的招數一用再用,便是再好的招也用老了,盛紘已經產生了不弱的抗體,反而年少時盛老太太待他的種種恩情不時湧上心頭,愈覺得自己不孝,想起為何母子生分的緣由,便產生多米諾情緒效應,遂硬起心腸,冷著林姨娘,把一腔熱情倒向工作。

  鼓勵耕織,調配商賈,短短兩三年裡治理的登州豐饒富庶,上繳不少稅賦,做出不錯政績,加之他慣會做人,地方京中的熟人都常有打點,三年一任期滿時,再次獲得考評績優,升了從五品並獲連任。

  官場得意,仕途順暢,盛紘便不大注意老是鬧彆扭的林姨娘心情,反倒對著不大著調脾氣不好的王氏,吐呀吐的也就習慣了,時不時的與王氏吵上幾句,因他如今立身甚正,王氏已無說辭,但凡她有不當舉措,反被盛紘抓住刺中。什麼『不孝』『不敬』『不恭』『不賢』一頂頂大帽子扣下來,王氏毫無還手之力,盛紘次次大勝而歸;平日去去年輕漂亮的香姨娘和萍姨娘處調劑一下心情,指點下兒女學業品行,日子倒也過的悠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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