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 上頁 下頁


  過了半響,王氏點點頭,緩緩喝了一口茶。

  劉昆家的放心了,拿起一旁的扇子又慢慢搖了起來:「太太本是心直之人,哪知道那些個狐狸精的鬼蜮伎倆,讓林姨娘和老爺暗中有了私情卻懵然不知,要是早發覺了,乘著事情沒鬧大,偷偷稟了老太太,將林姨娘立時嫁出去,老爺是發作不得,偏偏等到事情鬧的不可開交之時,太太就是再鬧也不頂事了,這是太太這第二錯。」

  王氏苦笑,這事她當初何嘗不懊悔,只怪自己疏忽大意,從來不去管婆婆那頭的事情。

  劉昆家的繼續說:「最後,也是最要緊的,老婦人說,太太你自己也是規矩不嚴禮數不周,因此在老爺那裡也說不得嘴。」

  王氏不服,立時就要辯駁,被劉昆家輕輕按住肩頭,安撫道:「太太別急,聽我慢慢傳來。老夫人說,您當兒媳婦的,不在婆婆面前立規矩不說,不說晨昏定省,每月居然只去個三兩次,每次去也是冷著臉,說不上幾句話。婆婆的吃穿用住全都自理,你概不操心張羅,這說出去便是大大的不孝;太太您在老爺那裡便是有一百個理,只此一條您就沒嘴了不是。不論老太太如何冷情,不喜別人打擾,您總是要把禮數孝道給盡全了的。」

  王氏不言語了,這句話正中要害,其實這泉州地界裡也有不少人暗暗議論過她們的婆媳關係,幾個要好的太太也與她說過此事,勸她得多多孝敬婆婆,免得被人指摘,她當時並不放在心上,老太太免了她每日請安,她樂的從命。

  劉昆家的看王氏眼色閃爍不定,知她心中所想,便悠悠的說:「孝順婆婆總是有好的,第一便是太太的名聲,當初維大老爺的爹也是鬧的寵妾滅妻,可是維老太太將婆婆服侍得全金陵都知道她的孝心,維老太爺便也奈何不得了。」

  王氏覺得大有道理,便不做聲了,劉昆家的再說:「這其次,老爺有些事情做的不合禮數,您說不得他,可是老太太卻盡可說得,當日老爺要給林姨娘抬舉莊子店鋪,您一開口,人家未免說您嫉妒,容不下人,可要是當初老太太肯說兩句,今日也不至於如此了。」

  王氏一拍籐椅的扶手,輕呼道:「正是如此,當時我也真是暈了頭,只知道和老爺老太太置氣吵鬧,卻沒掐住七寸,只是鬧了個無用,平白便宜了那個賤婢從中取利,虧得你今天點醒了我,我才知道這般原由。過去種種,果真是我的不是。」

  劉昆家的連忙添上最後一把火:「太太今日想通了就好,前頭的事咱們一概不論,往後可得好好謀劃謀劃,不可再稀裡糊塗叫人算計了去才是。」

  王氏長長舒了一口氣,握住劉昆家的手,哽咽道:「我素日裡只知道耍威風逞能耐,這幾年不意竟到如此地步,往後的日子你還得多多幫襯著才是。」

  劉昆家的連忙側身說不敢當,這主僕二人正你客氣來我感激去,躺在四方榻上的其中一個小女孩微微動了動,姚依依同學松了松躺的發麻的腿,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了看旁邊睡的像只豬的小女孩,盛如蘭小姑娘,她正微微的打著小呼嚕,看來這個是真睡著了。

  姚依依向泥石流發誓,她絕不是有意偷聽的,她早就醒了,只是懶得動彈也不想說話,於是閉著眼睛繼續躺著,誰知這兩位歐巴桑居然把這裡當聊天室了,從搬家養女兒一路談到愛恨情仇,越說越興奮,越說越投入劇情,姚依依反而不好意思醒過來了。

  只聽見那劉昆家的還在說:「……咱們老爺又不是個糊塗蟲,他在官場上順順當當,心裡明白著呢?太太切不可和他耍心眼,反倒要壞事了,您是個直腸子的人,如何與林姨娘比那些彎彎繞的狐媚伎倆,您當前要緊的呀,就是賢慧和順,對上您要好好孝敬老太太,我瞧著老爺對老太太極是敬重的,您就算不能晨昏定省,也得隔三岔兩的去給老

  太太問安,噓寒問暖的,就是擺樣子也得擺的像模像樣,這對下您要好好撫育六姑娘,老爺對衛姨娘多有歉疚,您對六姑娘越好,就越能讓他想起衛姨娘是怎麼死的,還顯得您賢慧慈愛,日子長了,老爺的心也就攏回來了。」

  姚依依覺得這劉昆家的說話忒有藝術性,她要勸的話歸納起來無非是:太太呀,你拿鏡子照照自己,咱要腳踏實地實事求是,您和林姨娘去比女性魅力和嗯嗯啊啊,那是基本沒戲滴,不過別擔心,當不了劉德華,咱可以當歐陽震華,你就好好伺候婆婆帶帶孩子,咱打親情牌品德牌,走走老媽子路線,那還是很有贏面滴。

  那劉昆家的還沒說完:「……六姑娘這幾天不怎麼吃飯也不說話,太太得多上心了,這六姑娘是個丫頭片子,又分不著家產,回頭置辦一份嫁妝送出去就是了,也礙不著太太什麼事,還能給五姑娘做個伴不是?」

  姚依依閉緊眼睛,她更加不願意醒過來了,想她一個有為青年淪落到這種地步,簡直情何以堪呀,況且這層皮子和自己似乎不是很和諧,讓她一直病歪歪的,甚至不怎麼覺得餓,拒絕接受現實的姚依依目前依然消極怠工中。

  §第4回 女人不想為難自己,就只有為難女人

  盛府下人中有不少是本地買來的,那些捨不得離開故土親朋的下人都被盛府放了,還發了些遣散銀子,眾人交口稱讚盛大人仁厚愛民。盛紘挑了個宜出行的黃道吉日,一大清早帶著闔家大小出發,盛府上下幾十口人外加行禮輜重足足裝了七八船,盛紘擔心太過招搖,便遣可信管事押送著其中幾條行李船先行北上,同時也好提前打點宅邸。

  姚依依跟著王氏住在船舷右側,身邊丫鬟婆子又換了幾張新面孔,她也懶得記了,依舊是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吃不了許多卻睡的過頭,除了先頭幾日有些暈船之外,和她一道的盛如蘭小姑娘都十分興頭的觀看水上風景,一邊看一邊蹦蹦跳跳的來與自己這個『不會說話得了傻病』的六妹妹講。

  如蘭小姑娘估計沒怎麼出過門,哪怕就是飛起一隻大老鴰,她也能興奮個半天,揮舞著胖手指一路大驚小怪的,王氏看不下去時便喝斥她兩句,小如蘭鬱悶,不敢老是趴在舷窗上,只要來和姚依依說話,每次她嘰嘰喳喳個半天,姚依依就有氣無力的嗯一聲或點點頭。

  「娘,我瞧六妹妹是真傻了,連話都不會說。」六歲的小如蘭對於新夥伴表示不滿。

  「四妹妹,休得胡說,明蘭是病了,昨兒個我就聽她說話了,她比你小一歲多,又剛沒了衛姨娘,你可不許欺負她。」十二歲的盛長柏坐在窗邊看書,眉清目秀身姿挺拔。

  「昨日她只說了四個字——『我要方便』,大姐姐你也聽見的。」小如蘭扯了扯姚依依的辮子,姚依依紋絲不動的靠在軟榻中,好像又睡著了。

  「好了,如蘭。」十三歲半的盛華蘭小姐正是亭亭玉立的時候,出落的像一朵剛出箭的白蘭花一般嬌嫩漂亮,她挨在軟幾旁翻看著刺繡花樣,「沒的吵什麼,一路上就聽見你咋咋呼呼的,一點大家規矩都沒有,你再吵鬧,當心我去回父親,叫父親罰你抄書,看你還有沒有閒心去管旁人,自己玩你自己的去。」

  小如蘭撅撅嘴,似乎有些怕長姐,不甘願的跳下姚依依的軟榻,到一邊和丫鬟翻花繩去了,走到盛華蘭身後時,還朝她扮了個鬼臉。

  過不多久,華蘭身邊的大丫鬟進來了,華蘭放下手中花樣,問:「怎麼樣了?」

  那丫鬟抿嘴一笑,回道:「果不出小姐所料,那頭正熱鬧著,因是在船上,鬧將不起來,這會兒正抹淚呢,我本想多打聽兩句,被劉大娘攆了出來。」

  華蘭笑了笑,心裡高興,長柏放下書卷,皺眉道:「你又去打聽了,父親已經吩咐不許多問,你怎麼總也不聽,成日打探像什麼大家小姐的樣子。」

  華蘭白了弟弟一眼,說:「你囉嗦什麼,我的事不用你管,讀你的書罷。」接著又自言自語的輕輕說道:「……她果真是惹惱了父親,可究竟是為什麼呢?今晚非得問問母親不可……活該!」

  姚依依眯著眼睛裝睡,作為在場唯一知情的人,她覺得這幾天船內可比船外的風景精彩多了,剛開船十天,盛紘就在泊船補給的碼頭打發了兩三個管事,請注意,他們都姓林。

  他們原是投奔林姨娘來的落魄族親,這幾年他們做了林姨娘的左膀右臂,在外面管著鋪子莊子,在裡面包攬採買差事,人前人後都威風八面的,這次盛紘要攆人,他們自然不肯,求到林姨娘面前,林姨娘大吃一驚。她心思慎敏,知道事情不對,立刻到盛紘面前去求情,可這次不論她好說歹說盛紘都冷著臉,不去理她,偏偏又是在船上,主子下人首尾相聞的,她也不好拿出彈琴吹簫西施垂淚那一整套功夫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去了臂膀。

  王氏心裡樂開了花,臉上卻不敢稍有透露,只得苦苦繃住臉皮,不敢當眾流露喜色,撐著極是辛苦,她心情愉快,行事也大方起來,待姚依依愈發親厚,吃的穿的都照自己親女置辦,一停船靠岸就去請大夫來給姚依依診脈,看看是不是真傻了,可惜姚依依不配合,依舊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吃不了幾口飯,倒成日睡的昏沉沉的。

  盛紘常來看姚依依,每看一次就更擔心一次,每次抱著女兒掂掂分量,眉頭都皺的更緊些,便催著船夫快行疾走,想著快點到登州,安定下來之後得給女兒好好看看。

  初夏南風正勁,由南向北行船十分順利,待到了京津地帶,盛紘帶著幾個幕僚自行了下了船,走陸路去京城吏部辦理升遷手續,還要叩謝皇恩以及拜謝一干師長同僚,其餘親眷則由長子領頭依舊往北先去山東。

  盛紘這一走,林姨娘愈發老實,乾脆連面都不露了,只在自己船艙內教養兒女,船上眾僕婦船工及別家船舶駛過,常能聽見林姨娘艙內傳來朗朗的讀書聲,都紛紛讚歎盛府是詩書傳家,果然家學淵源,王氏又氣憤起來,逼著長柏也讀出些書聲來讓旁人聽聽,長柏哥哥為人寡言穩重,聽的母親如此要求,頓時小白臉漲成了個期期艾艾的大茄子。

  姚依依曰,茄子更加不會讀書。

  姚依依睡的昏頭昏腦,完全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等到如蘭小姑娘坐厭了船,長柏哥哥看完三卷書,華蘭大小姐繡完了四塊手絹時,大家終於停船靠岸,碼頭上已經有管事帶一干僕役等著接人了,灰頭土臉的岸上人和頭暈腦脹的船上人都沒啥好說的,直接換乘了車駕,接著又是顛顛簸簸了好幾天,還好登州也是靠水近的地方,待到盛老太太快被顛斷的氣的時候,大家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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