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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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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私藏舍利,我會撤了他的爵位。」他抬起眼來,茶色的眼眸中仿佛有什麼在湧動,「長恭,你的願望我一直都記得,所以,我會留著他的命。」 「九叔叔……」酸澀的感覺在她眼中輕輕彌漫開來,讓她一下子發不出更多的聲音。其他的她都不想去管,只要三哥依然活著,就好!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吧。」他清冷的眼眸深處湧起了一絲溫柔之色,「我就是怕你一時衝動,才想等查清楚了再召見你,哪知你這沒規矩的孩子竟敢闖進來。若是換了別人,早不知掉了幾個腦袋了。」 「我……」長恭自知理虧地低下了頭,又驀地抬起頭,「九叔叔,我明天可以去見三哥嗎?」 高湛抿著唇,搖了搖頭,「這段時間你最好不要見他,我不希望你和這件事扯上任何關係。」 長恭的臉上露出了一抹不以為然的神色,「我不在乎,我是他的弟弟,和他扯上關係天經地義。」 高湛的神情變得有些陰鬱,「長恭,我說過不會讓他有半分損傷,難道你不信我嗎?」 「我信,可是我也要見他。」她直視著他,明亮的眼睛裡沒有半分退讓之意。 高湛的臉色一沉,淡淡道:「隨你。」 「多謝九叔叔,我……先回去了。」 聽著她漸漸遠去的腳步聲,他手上的毛筆輕微地抖動了一下,一滴墨汁滴在熟宣紙上,散開成一片暗灰色,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第二天一大早,長恭就去牢房裡探望了孝琬。他精神狀態尚可,只是因過於氣憤而顯得心情惡劣。對於私藏舍利的事,長恭忍不住罵了他幾句糊塗,又詳詳細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問了一遍,待心裡有底之後就直接去上朝了。 剛到大殿門口,長恭就感到了一種奇異的氣氛。往日那些一見她就大獻殷勤的官員們,今天見了她似躲避瘟疫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長恭只是淡然一笑,她明白這些人都在想些什麼,河間王剛剛背上一個謀逆的罪名,誰都知道這謀逆的罪名有多嚴重,現在若是與河間王的弟弟走得過近,不就是和謀逆者扯上了關係嗎? 她抬眼,忽然看到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恒伽正在樹下和幾位同僚們閒聊,依然是笑如春風,一派溫雅。 恒伽也看到了她,可是卻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很快便側過頭去,連一個安慰的眼神都沒有給她。 她心裡一涼,自嘲地彎了彎嘴角。 狐狸說過最重要的人是他自己,所以,他現在也和那些人一樣,與她劃清界限了。 雖然並不意外,可不知為什麼,她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失落……甚至,有一種莫名的惱怒油然而生。 下朝時,她習慣性地往恒伽的方向走去。剛走幾步,忽然想到他剛才冷淡的表情,便趕緊停了下來。平日下朝時總是和恒伽一同進出,不知從何時開始這已成為一種習慣。 她看到恒伽的眼角似乎微微一跳,隨後又浮起了一個優雅的笑容,自自然然地與她擦肩而過,徑直走向了另一位同僚,兩個人一起談笑風生地走了出去。 她站在原地沒有動,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鬱悶在不斷擴散,她從來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是不是因為已經習慣了一切? 所以,突然改變了,就會不習慣。 僅此而已。 §第三卷 第二章 秘密 半個月很快就過去了,長恭幾乎每天都會去探望孝琬。儘管高湛旁敲側擊了幾次,她也未加理會。 這個時候,她顧不得那麼多了。孝琬對她來說,是一個太特別的存在,像父親,像哥哥,像弟弟,像朋友……是她生命中絕對不可缺少的一個存在。 在她的勸慰下,一直怒氣難抑的孝琬也終於慢慢地平靜下來了。 這天夜裡,鄴城忽然起了風。 天剛剛亮的時候,長恭起身來到庭院裡,發現院角的一排銀桂被吹落了無數。那些銀色細小的花朵靜靜地在昨夜凋零了,偶爾吹過一陣微風,這些已死去卻依然美麗的花朵紛紛揚揚地墜落了下來。花瓣墜落在可以抵達的地方,鋪滿淺淺的一層,宛如冬日裡令人黯然神傷的積雪。 長恭彎下腰,掬起了一把落花,那些細小的花瓣從她的指縫裡簌簌掉落,仿佛宣告著生命的終結。也許是最近實在發生了太多事,她感到一種莫名的疲憊感。 「王爺,您是在感懷這些花的離去嗎?」一個清麗的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 她並沒有回頭,因為她知道來者是何人。 「小玉,你怎麼也起得這麼早?」 身後的人嬌笑了一聲,「人人都說蘭陵王是如何兇神惡煞、殺人如麻,好比修羅再世。若是讓那些人看到王爺現在這個樣子,一定連下巴都要掉了。」在高府裡住了些日子,馮小玉也和長恭熟悉了起來。開始的時候,她也完全沒有料到,被譽為「戰神」的蘭陵王竟然有著和這個稱號完全不符的個性。 長恭淡淡笑了笑,「蘭陵王又怎麼樣?未必就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王爺,您還在擔心河間王嗎?他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小玉收起了笑容,「您一回來就燒了奴婢的賣身契,還對奴婢這麼好,您和河間王都是好人,佛祖一定會保佑好人的。」 「謝謝你,小玉。」長恭抿了抿唇,「等我三哥的事解決了,我就派人送你回去。如果你想繼續留在鄴城也行,我會幫你買一處住所,把你妹妹一起接來,反正你現在已經是自由之身了。」 「多謝王爺……」她低低應了一句。 長恭來到宮門前的時候,看到一輛犢車正緩緩而來,在她的面前停下。 簾子一掀,下來的居然是斛律恒伽。 她看到他心裡就來氣,轉身便要離開,就聽他在身後低聲道:「長恭,今天下朝後我在宮門的西北角等你。」 長恭一愣,也不答理他,徑直往宮裡走去,心裡倒有一絲困惑:這只狐狸,不知道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沒過多久,皇上就駕到了。長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隔著白玉珠簾,她依稀看到九叔叔的臉色似乎鐵青著,陰沉得讓人感到恐懼。 在朝議上,像是事先商議好了,接連幾個大臣奏請皇上儘快處置河間王,有的說要用酷刑,有的說要族誅,還有的說要充軍……方式可謂五花八門,但都是要置河間王於死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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