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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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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祖啊,不管是怎麼深惡痛絕的人,她都可以原諒……不管是如何不共戴天的仇恨,她都可以放下……不管是怎樣痛徹心扉的苦難,她都可以承受…… 只要大哥沒事,只要他沒事,她什麼仇都可以不要報!她願意忘記這一切! 也不知找了多久,忽然有人大喊了一聲:「找到河南王了!」 她好像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流過身體,刺骨的疼痛和不安迫使她幾乎停止了呼吸。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岸,出現在她面前的果然是那熟悉的容顏。 孝瑜靜靜地躺在那裡,從他的面龐到濕透的綢衣都泛著一層淡淡的金光。月光灑在他的頭髮上,把他的頭髮染成了銀色;他的髮絲像是吸收了月的光華,如緩緩流動的溪水,柔和潤澤。 她無力地跪倒在了他的身前,四肢像是被抽了筋一般冰涼癱軟,怔忡不定的眼神轉為刻骨的淒然。是比悲傷還哀愁的痛楚,是比寂寞還死寂的空虛,是冰冷殊途中,求天不應,求地不靈的無助。 好冷,手好冷,腳好冷,渾身都好冷。冷到麻木,麻木到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只有刺痛的心提醒著自己還在呼吸。 「王爺,河南王他已經……」身旁的侍從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給我住口!」她大喝了一聲,一把抱起那冰冷的身體,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來。 他就像水中的月亮,即使投一顆小石子就能讓他碎成一萬片。 她一定要緊緊抓住他,用盡全力地抓住他,如果此刻不緊緊地抓住他,他就會消失掉,永遠地離她而去……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她絕對不讓他離她而去! 天空在旋轉,樹木在旋轉,河面在旋轉,世界在頃刻間顛覆。 在破曉前最深最濃的黑暗裡,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沉入了淒冷孤寂的永夜。 *** 噩耗傳到高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泛白了。 整個高府頓時哭聲四起,轉眼之間就被一片悲傷濃重的氣氛所籠罩,尤其是孝琬,哭得幾次都暈厥過去,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孝瑜的母親宋靜儀在這個節骨眼上卻不知去向。 「長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長公主渾身顫抖地問道。 長恭只是木然地搖了搖頭,仿佛魂兒完全不在這裡。 孝琬抹了一把眼淚,哽咽道:「是和士開,一定是他害死大哥的。不然好端端地大哥怎麼會跌落河裡?這怎麼可能!況且他又怎麼會那麼好心送大哥回來,一定是想借這個機會趁機加害大哥!」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孝瑜怎麼會……」長公主失魂落魄地喃喃說著,翻來覆去的只是說著怎麼會這樣這幾個字。 長恭一言不發地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長恭,你去哪裡?」孝琬見她步履踉蹌,面色灰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喊了她一聲。 「我出去一下。」她動作僵硬地牽出了馬,緩緩地步出了府門,接著翻身上馬,朝著城北的方向而去。 當和士開那奢華的府邸映入她的眼簾時,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淩厲的殺氣。下了馬之後,她拔出了長劍,二話不說,一腳踹開了和府的大門。 和府的侍衛們一看有人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本還想準備動手,再仔細一看,發現這玉面修羅一般的少年居然是殺敵無數的蘭陵王,頓時嚇得心驚膽戰,誰也不敢造次。 「和士開呢?讓他滾出來!」長恭目露凶光,長劍一抖,「他的這條狗命,本王今天要定了!」 「王爺,和……和大人……」一位老者大著膽子結結巴巴地開了口,在對上長恭像要殺人般的眼神時,不由又被嚇得倒退了兩步,「和大人昨晚沒有……沒有回來過,他只托人帶了口信說是……說是陪著皇上……」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對方一個轉身沖了出去。 此時的和士開,正一臉擔憂地躲在昭陽宮裡不敢出來。 「皇上,臣也不知為什麼蘭陵王會忽然趕來,這下可是糟糕了,臣昨晚是趁著他心神大亂時趁亂逃離的,今天他仔細一想必定會懷疑於臣,皇上,您一定要救救臣啊,您也知道王爺他若是起了殺心……」 「行了,你不用害怕,在朕面前,他還不會亂來。」高湛微微蹙起了眉,似乎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他……還好吧?」 「皇上,臣從未見過蘭陵王哭得如此傷心,所以臣才擔心他一時衝動要了臣的命……」 高湛沒有說話,只是抬起頭遠目眺望高處的天空,那是沒有候鳥,雲也很淡薄的秋日朗空。 雲淡薄的幾乎要看不見,目力所集中的那處是越來越深的碧色,然而越往外開,就越淡,直到變成厚重的雲白色。 ——恍若他此刻沉重的心情。他當然知道長恭必定是會傷心的,只是…… 「皇,皇上!」王內侍忽然慌裡慌張地沖了進來,「蘭陵王他,他……沖進來了,侍衛們們都攔不住他。」 他的話音剛落,就見一位少年殺氣騰騰地提劍沖了進來,目光一轉,立刻落在了和士開的身上。 氣氛頓時凝滯了下來,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凝重空氣令人窒息的想要發狂。 站在院落裡的幾人幾乎同時感受到了少年身上毫不掩飾的凜冽殺意。 「蘭陵王,你,你居然擅闖皇上寢宮,該……該當何罪……」王內侍雖然嚇得半死,但無奈在皇上面前還是要勉強表現一下。 「無礙,王戈,你先退下。」高湛的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長恭的眼中浮上了一層薄薄血色,又望向了高湛,一字一句道:「九叔叔,今天我非殺了他不可。」 高湛一臉平靜地看著她,「長恭,你先冷靜一下,孝瑜的意外朕也很難過,朕知道你在想什麼,但和士開他根本沒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去某害河南王。」 「王爺,您誤會了,其實昨夜……」和士開在一旁小聲插了一句,長恭怒視了他一眼,沉聲道,「和士開,本王現在就要了你的命!」 和士開大駭,急忙躲到了高湛身後,支支吾吾道:「王爺,您誤會我了,您聽我解釋……」 長恭一見他這副樣子,心裡更是惱怒,但無奈又不能對高湛揮劍相向,只能咬牙切齒吼道:「九叔叔,你讓我殺了他,你讓我殺了他!」 「長恭!」高湛低喝了一聲,「你要殺了他,可以。朕不會阻攔你,但是在你殺他之前,可否聽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好,不過等他說完,你就讓我殺了他!」長恭冷冷道。 和士開驚魂未定地開了口,「王爺,河南王昨晚喝醉了酒,皇上讓我送他回去,沒想到行至這漳河邊,他忽然醒了過來,說是難受非要出去透透氣,這也怪在下,沒有看緊他,一不留神他竟然掉下了河,那時王爺您不也是剛剛趕到……這實在是一件意外,意外啊……不信你也可以問問河南王的隨從,絕無虛言,皇上和河南王素來親厚,就算我平時和他不和,但也沒有這個天大的膽子敢去謀害河南王啊……」 長恭咬了咬下唇,似乎在忍耐著什麼,舌尖那一點微甜的血腥味從嘴角複而溢出。 「為什麼?九叔叔,為什麼要罰他?」 「不錯,是朕在罰他,因為他竟然如此不懂規矩,在晚宴上公然和宮女調笑,朕一時氣惱的確是多罰了他幾杯,而且,我對他有些氣惱也不光是因為這個,也因為他是那個女人的……」高湛倒也不否認,冷靜的眼神完美得讓人找不到一點破綻,「但無論朕怎麼氣惱,朕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朕又怎麼會放任別人加害於他?」 長恭默默看著他,覺得心血沸騰得似乎化成了濁氣,在胸口橫衝直撞想要撕裂血肉,卻又好似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長恭,說了這麼多,我只想問你一句,你信不信我?」他牢牢盯著她,那雙眼角帶傷的茶色雙瞳,失去了往日那炫目的色彩而被憂傷所隱蓋,「你若是不信我,就去殺了和士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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