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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周痹症?!」袁大人吃驚不小,慌忙招呼眾人,「都散了吧,既然錢大人已經來說明,看來此間有誤會,龍醫女暫時下去休息,還請錢大人與紫眠大人到小廳詳談。」

  龍白月此刻得蒙大赦,驚魂未定的爬起來,萬分慶倖。她皺著眉勾起手,摸了摸背後火辣辣的疼痛,為自己多舛的命運唏噓不已。紫眠在跟著錢大人進屋之前先來到她身邊,悄悄遞給她一瓶藥膏:「疼不疼?先回屋抹點藥吧。」

  「嗯,還好你搬了救兵來。」龍白月沖他笑笑,促狹的眨眨雙眼,叫他安心。

  紫眠見她這時候還在逞強,只能無奈的笑笑,轉身離去前,雙眸裡滿是溫柔與寵溺。他的目光讓龍白月頓時神采飛揚,神魂顛倒之余,簡直不需要再療傷。

  就這樣半喜半痛的回到屋子,龍白月坐在通鋪上,見一屋子醫女都不說話,頓時覺得氣氛尷尬沉悶。無奈之下她只能自己打破沉默:「玉兒,幫我抹點藥吧,我夠不到。」

  玉兒唯唯諾諾上前接過藥瓶。龍白月解開衣帶將裡衣褪下,露出背上雪膚,一道寬闊的棒痕觸目驚心,殷紅淤血腫得老高。玉兒倒了點藥膏在手,輕輕抹上龍白月的背,傷痕被她冰涼的手指碰了,惹得龍白月不禁一顫,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冷氣。

  「對,對不起……」玉兒縮了手,眼眶又開始泛紅。

  「有什麼好道歉的,」龍白月一哂,慶倖道,「還好沒有挨五十板子,不然我肯定死了。」

  龍白月的自嘲與哂笑卻令玉兒更加不安,她繼續囁嚅,淚水也跟著滑了下來:「我,我沒有辦法……我不想被趕回去。」

  這都什麼跟什麼,龍白月愣了,剛想叫她別哭,一邊的醫女們卻搶先開口。

  「別怪安醫女,你擅自跑出去,本來就是犯錯,還害我們跟著提心吊膽的。」

  「就是,本來安醫女想替你隱瞞,結果還是被值夜太監發現了。太監又說要打她,又說要遣她回去,安醫女這才承認你跑了出去,已經夠仁至義盡了。」

  哎?龍白月對醫女們的搶白很是驚詫,現在被打的人是她吧?為什麼大家倒替玉兒抱不平?玉兒看見龍白月驚詫的睜大眼睛,慌忙攔住那些醫女們:「姐姐,快別說了。」

  「妹妹,我們是替你委屈呢。」醫女們皺皺眉,不屑的瞥了一眼龍白月,憤憤不平。

  「姐姐們快去準備上課吧,醫博士們都等著了,我替龍醫女抹了藥就來。」玉兒怕引起爭執,慌忙解圍道。

  醫女們望望玉兒驚惶的淚眼,只能點點頭魚貫著走出屋子。

  屋裡就剩下龍白月和玉兒兩人,龍白月伸手撈過頭髮,低著頭任玉兒替她上藥,半晌之後她悶悶的開口:「你何時與她們姐妹相稱了?」

  「姐姐……」玉兒聞言身子一激靈,怯怯囁嚅,「您別生她們的氣。」

  「我沒生她們的氣。」龍白月冷笑一聲——也不看看她以前做的是什麼營生,還怕與女人為敵麼?就這麼點小風小雨她就生氣,那她過去面對同行砸場子的時候,乾脆不要活了。

  可是想到此龍白月又忍不住皺起眉頭,她已經是醫女了,沒能與其他醫女們打好關係,的確是自己的錯誤。她總是本能的覺得女人身上無利可圖,不願費勁與她們接近、周旋,即使明白自己已經不再是風塵女子,明白手帕交對一個正常女人的重要性。

  她總是惦記著怎樣與紫眠發展感情、怎樣獲得大人們的賞識、怎樣早日掌握高超的醫術……卻忽略了同一批的醫女今後很可能要抱成一團,才能在複雜詭譎的宮廷中生存。她只顧著拼命超前,沒能與醫女們一起上課,看來真是一個失誤,明明該是醫女中的首席,此刻卻被排斥,倒是玉兒被她們認可了。

  龍白月悶悶不樂,她的沉默讓玉兒更加心慌意亂,末了她忽然抱住龍白月,濕漉漉的臉頰貼在她的肩頭:「姐姐你別怪我……我,我真的好怕被趕回去……」

  「我沒怪你呀。」

  玉兒卻不聽龍白月的辯白,逕自往下說著:「我原先並沒住在京城,老爺是別省的縣令。老爺說賞識我,教我識字,其實我好害怕,我什麼都不想要……後來他強佔了我的身子,給夫人知道了,打罵後要拿我配人,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正巧老爺要調任到京城來,夫人就打算乘機將我賣進青樓,這樣反正家鄉也無人知道,不會辱沒她的臉面。還是我求了老爺無數次,老爺才替我想到了這個法子,送我來當醫女……」

  玉兒的淚水滑下龍白月的背,鹹濕的淚刺進她的傷處,痛得她瑟縮了一下:「妹妹,不用再說了……」

  「對不起,我不敢替姐姐求情,我好怕,好怕被趕回去,然後被賣進骯髒的青樓。」玉兒哭著,喃喃道,「我沒有姐姐幸運,能碰到好主子,求姐姐體諒玉兒的苦處……」

  龍白月幾乎要失笑出聲,是了,玉兒還不清楚自己的過去。她信口說出這樣的話來,卻哪裡能知道龍白月倒是真正的青樓出身——也正因為是青樓出身,所以更明白自己的幸運,也能體諒玉兒的苦衷。龍白月伸手替玉兒抹去眼淚,柔聲笑著安慰她:「快別哭了,我哪裡會怪你,快替我抹藥吧。」

  第四十六章 進宮

  自從得知了錢大人的病症,袁大人乾脆天天派龍白月跟隨錢大人,一為體貼照料,二為在錢大人辭官前的有限日子裡,盡可能的多跟他學些經驗。

  錢大人也慷慨,將彙集了自己生平所學的《顱囪方》,簡精扼要,悉心傳授給龍白月。當然,龍白月除了學經驗,批鬥也挨了不少。

  「你說說你,好歹也是作過花魁的人,怎麼如今一點分寸也沒有?別院是你能隨便出去的?如果不是紫眠大人及時找老夫去救你,估計你現在只剩下一口氣了。」錢大人一邊嚼著茯苓,一邊數落龍白月。

  龍白月雙頰火辣,很是慚愧的抬眼偷瞄錢大人:「對不起,是奴婢得意忘形了。」

  她這段日子過得順風順水,忘了應當謹言慎行戰戰兢兢,竟然作出如此幼稚的行為,實在是令自己無地自容;再加上遭到醫女們的冷遇,情況已經足夠讓她引以為戒——自己已然輕狂太過,一定要收斂了。

  「你還是向紫眠大人道歉吧,惹了那麼多麻煩,真是!」

  「我……」龍白月張張嘴唇,剛想說話,卻被一邊的紫眠輕聲打斷。

  「這事就別再提了吧……說起來,是我不夠謹慎。」紫眠皺著眉說完,表情恢復平淡,繼續給錢大人把脈。

  龍白月有些不解的望向紫眠,卻發現他在回避她的眼睛。

  為什麼要回避她的眼睛?龍白月不禁檢討自己,片刻之後醒悟過來,心底一陣陣發寒與後怕——是了,虧她還信誓旦旦的說要進宮幫紫眠,現在卻盡給他捅婁子,這樣子進宮只會給他添麻煩吧——她怎麼能拿自己的命運和他的前途當兒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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