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樽幽月 | 上頁 下頁
八五


  哪知道這塊金子越挖越大、越挖越久,漸漸的龍白月眼睛都看直了。這塊茯苓比鬥還大,形狀像個胖乎乎的三歲小兒,有胳膊有腿,紫眠與賀淩雲揮汗如雨了半天,還沒將它完整的挖出來。

  一邊寶兒看得口水長流:「天呀,這寶貝要是讓我吃了,可以少奮鬥三十年咧!」

  公輸靈寶不明所以,只曉得激動的亂嚷:「哎呀,它像個娃娃,它像個娃娃……」

  她抱著螢石在週邊跳,幽幽藍光亂晃,映得四周圍樹影淩亂相疊。當紫眠與賀淩雲合力將茯苓從土裡抱出來的時候,林子裡憑空冒出一聲孩兒啼哭,轉瞬間聲音又消失,詭異無比。龍白月起初以為是自己耳昏,待看見大家怔忡的臉色,才知道自己沒有聽錯。她嚇得後退一步,暗想可能是不知名的小獸叫喚,絕無可能與眼前這娃娃一樣的茯苓有關。

  哪知偏偏公輸靈寶不識趣,驚叫一聲:「娃娃哭了!」

  她邊叫邊跳開,腳下不小心蹭破了剛剛紫眠貼在地上的道符。這時候就見那茯苓猛然啼叫一聲,竟然從紫眠與賀淩雲的手裡跳了出來。

  「不好!」紫眠慌忙伸手去撈,卻沒撈到。那茯苓帶著一身清新的土氣,竟然蹦進了龍白月懷裡,鬥大的茯苓異常沉重,硬生生的將她撲倒。龍白月摔坐在地上兩眼一花,卻仍能感覺到那茯苓熱乎乎像一團活肉,土黃的表皮之下有什麼在蠕動掙扎著,沒鼻子沒眼竟然還會吱哇亂叫。

  好噁心!龍白月尖叫一聲,本能的將這鬼玩意一把扔出去。就聽見紫眠在一邊急叫:「快抱住它!」

  「對,對不起……」我已經扔了……龍白月臉色發青的癱在地上,毛骨悚然得連雞皮疙瘩都忘了起。

  那茯苓有了人形,自是已經成精,一落地就要往土裡鑽。紫眠哪容得它遁跡,飛快的在地上貼了一張道符。道符的法力讓茯苓一時不敢入土,竟轉了身子要逃,就見寶兒嗷地一聲變成狐狸,飛竄出去追著茯苓滿山跑。

  紫眠忙飛奔著跟上,與寶兒合力迂回包抄,手拿道符隨時準備將茯苓擒住。公輸靈寶興奮得雙眼炯炯發光,頂著螢石為他們照明。就見滿樹林藍光亂閃,妖精靈獸野丫頭喊成一片,龍白月面色發青的靠在樹邊撫胸定魂,一瞥眼,就見賀淩雲也臉色極差的站在一旁,貌似甚為虛弱——看來這裡只有他們兩個是正常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

  鬧騰了好一會兒,林子終於安靜下來,龍白月與賀淩雲順著藍光找過去,就看見紫眠他們三個均累得氣喘吁吁。寶兒心想待會兒反正還要坐木鳥,不如就一直當狐狸省事;公輸靈寶無力的陪寶兒一起躺在地上休息,圓溜溜的螢石從她手裡骨碌碌的滾出去,停在樹下幽幽的發光。紫眠靠在樹邊滿臉是汗,懷裡抱著茯苓,娃娃狀的茯苓頭頂貼了張道符,此刻已安安分分毫無動靜。

  幾人休息了一會兒就往回走,順利挖到茯苓,回程也覺得輕快了許多。黎明前粘稠的夜色讓龍白月看不清周圍景物,目光只能一路追隨著木鳥下方幽幽的藍光,凝望著藍色光暈中紫眠模糊的身影。

  與紫眠和賀淩雲分道揚鑣後,回到太醫署別院已經是清晨了。公輸靈寶藏好木鳥,與寶兒一起陪著龍白月鬼鬼祟祟的摸到別院的圍牆下。龍白月側耳傾聽,覺得別院內似乎沒有動靜,便朝另兩人招招手。按照商量好的,靈寶和寶兒在圍牆下疊羅漢,搭成架子讓龍白月踩著爬上圍牆。狠狠心踩上她們,龍白月顫顫巍巍的攀著圍牆,身子一猴騎上牆頭,竟還不忘與牆下二人揮手告別,公輸靈寶和寶兒嬉笑著沖她擠眉弄眼一番,便手拉著手上街吃早點去了。此時龍白月才開始微微皺眉,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往院內牆下一跳。

  好在院子裡泥土鬆軟,龍白月覺得身子沒摔傷,便睜開眼,剛想阿彌陀佛一聲,卻發現別院的兩名管事太監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的跟前。他們睨著驚慌的龍白月,陰陽怪氣的說道:「龍醫女回來了啊?走吧,袁大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第四十五章 冷遇

  龍白月心驚膽戰的起身跟著太監走,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時衝動後果嚴重。她不敢抬頭,眼角餘光掃著周圍,別院裡人人自危,尤其是與她睡一間屋的醫女,更是大禍臨頭般氣都不敢喘。

  袁大人早已在屋子裡等著,他面色鐵青的看著龍白月灰溜溜的走進屋子,風塵僕僕,衣服上還沾著泥土,便冷聲開口發問:「你昨晚幹什麼去了?」

  「我……」龍白月猶豫著要不要把挖茯苓的事供出來,卻又覺得不妥。

  「哼,」袁大人一副「我還不瞭解你嘛」的表情,直接興師問罪,「我昨晚派人到紫眠大人府上找你,結果紫府道童說紫眠大人出門了,具體去做什麼又語焉不詳。我不管紫眠大人做什麼,我只管你,你已經不是紫府的人了,你是醫女,是太醫署的人,往後更是皇宮內苑裡的人,擅自違禁外出是多大的罪,你說你該怎麼辦吧?」

  「求大人饒恕。」龍白月當然知錯,只能可憐兮兮的跪下求饒。

  袁大人無視龍白月忽閃著的水眸,抬頭望望屋子裡的眾人——管事太監無動於衷只等著他發落;醫博士們悻悻的摸摸鼻子,無可奈何的籠起袖子旁觀;醫女們漠然看著跪在地上的龍白月,似乎她與她們並不相干。袁大人見眾人無話,只能歎口氣道:「你這樣的錯誤不能輕饒,按例要打三十板子再遣送回官戶原籍。」

  「大人,奴婢甘受重罰,只求留在太醫署。」龍白月慌了,忙叩頭求饒不迭。

  「太醫署培養你花了很多心血,你就是想走我們也不能放,」袁大人發話,見龍白月放鬆下來輕籲口氣,頗為不忍的追加道,「但是,你犯下這樣的大錯,我們不可能輕饒,三十板子照樣要吃,而且還得再加二十板子。」

  五十板子?龍白月嚇得幾乎要暈過去,哭都哭不出來——她曾經在衙門口湊熱鬧看過別人受刑,打板子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的場面她還記憶猶新。眼看著兩名管事太監抄起她的胳膊就要將她往院子裡拖,龍白月只能拖著哭腔喊道:「大人饒命——」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袁大人恨鐵不成鋼,想著接下來的慘劇只能悲歎著搖搖頭,「如今讓你先死上一次,以後進了宮,命就可以保住了。」

  前提是龍白月能因為這次教訓學乖的話,唉,他還是先拾掇點棒創藥再說吧。

  被禠去外衣,龍白月穿著單薄的裡衣,被按在受刑用的條凳上,身子在深秋的寒風中抖成一片落葉。她絕望的看著周遭眾人,沒有人替她求情,昨天還以姐妹相稱的醫女此刻都冷漠的低著頭,拿眼角睨著她受刑——玉兒也站在其中,她渾身顫抖臉色蒼白,卻咬著嘴唇一聲不吭。

  龍白月手指摳著凳子腿,緊閉雙眼不敢往身後看,她能聽見板子在她背後虎虎生風的聲音——太監拿著板子在空中揮了兩下,只等板子試順手之後,就要往龍白月身上招呼。

  啪地一下,沉重的板子落在溫香軟玉之上,龍白月身子一震,只覺得背上骨頭快要被拍碎,五臟六腑更是擠作一團,悶疼不堪,恨不得就地死掉算了。她這個時候反倒挺起了身子,睜開原本因害怕而閉上的雙眼,涕泗滂沱的哭喊起來。她喊的是紫眠,只是劇痛之下咬字不清,沒人聽得懂她在喊啥。

  就在第二記板子要落下之際,救星趕到。太醫丞錢大人突然出現在院門口,隔著圍觀人群高喊了一聲:「袁大人!」

  袁大人見局面似乎有轉機,慌忙揮袖喊停,太監停下動作,板子順勢擱在龍白月的痛處,惹得她又是一顫,疼得嘴都合不上。錢大人撥開人群,走到龍白月身邊,看她半死不活的趴在條凳上,問道:「已經打了幾板子啦?」

  「回大人,一下。」執著板子的太監回答道。

  「哦,才一下,不要緊,」錢大人麻木不仁的來了一句冷幽默,「打一下就當刮痧,活血清毒。」

  什麼不要緊,龍白月齜牙咧嘴的抬臉怒視錢大人,卻見紫眠竟然跟在錢大人身後進了別院,慌忙表情一柔,想摸出手絹擦擦臉,這才發現手絹已經跟著外衣一同被禠了去,真是有夠狼狽的。

  「二位大人所為何來?」袁大人看見紫眠出現,便知這兩人救美來了,於是一邊作揖一邊明知故問。

  「下官來救龍醫女,」錢大人開門見山,有些不甘心的歎了口氣,「說起來這都是下官的錯,下官隱瞞了醫官局諸位同仁,讓紫眠大人和龍醫女為下官治療周痹症,未及時與袁大人溝通,引起這樣的誤會,害龍醫女受苦,下官實在抱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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