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樽幽月 | 上頁 下頁
七五


  「他們是沖著我來的,你快走。」紫眠權衡了一下,還是覺得龍白月回鬧市會安全些,剛剛拽著她跑是怕她在紛亂的人潮中受傷,現在再讓她跟著自己,只能連累她。

  龍白月知道如果此刻自己不跑,只會成為紫眠的負擔,所以縱使心裡不舍,她仍舊乖乖的點頭。她往巷子外面跑去,邁出幾步後忍不住回頭,眼裡泛滿擔憂的叮囑道:「我自己回太醫署,你一切小心……」

  「別——」

  她頭一次看見紫眠臉上露出倉皇害怕的表情,他向她沖過來,遠遠的就要伸出手拽她。這情形讓龍白月有些鬧不明白。

  紫眠驚惶的眼睛越過她的肩,盯著她的身後。龍白月也好奇的回了一下頭,一枚飛鏢卻在這時候釘過來,狠狠紮進龍白月的喉嚨。

  劇痛傳來,龍白月被飛鏢的力量拽倒,踉蹌了幾步躺在地上,鮮血從喉頭的傷口中慢慢滲出來,鐵鏢梗在她的脖子裡,讓她沒法慘叫出聲,只能疼得四肢抽搐。

  天旋地轉的劇痛中,龍白月喘不上氣,窒息的喉頭只能掙出一點嘶嘶哀鳴。她昏慘慘地翻著白眼,昏亂中能看見紫眠狂亂的眼睛裡蒙著一層薄淚——他在哀悼她吧,她就快要死了——捲進刀光劍影的紛爭,他有神力護體,而她是血肉之軀,她只有一條命,怎麼夠玩?

  疼痛如同沉重的馬車輪碾過龍白月的脖子,痛得她緊緊握住拳頭,手裡攥著的金釵硌破了手心。從來沒抱有「不死之身」的僥倖,只是恨自己死得毫無用處,這一鏢,至少該是她替他擋駕的悲壯犧牲,而不是白白挨了一記,死得無名無分。

  唉……慘絕的下場是遲早的事情,只是來得太快太快。

  一張道符驀地貼住她的脖子,龍白月頓時覺得劇痛一緩,取而代之的是鈍鈍的麻木感浮上喉頭。又是一張道符貼上,讓傷口中往外滲的鮮血暫時收斂住。傷痛略緩,龍白月恢復了一點神智。她虛弱的張張嘴,努力的吸口氣,卻仍是無法發出聲音,無神的雙眼看著紫眠邊為她貼符邊躲避暗器,好象渾身長著眼睛。

  唉,她一陣氣虛,無力感湧上心頭——跟在他身邊,連身為凡人都是缺點。

  紫眠真慶倖自己即使換了衣服也不改隨身攜帶道符的習慣,他給龍白月貼上止痛止血的咒符,暫時遏制她的傷勢。他看著她脖子上猙獰的傷口,驚慌心慟之後,胸臆間血氣狂湧——下作的手段竟然沖著龍白月去,欺人太甚,他饒不了他們!

  站起身來不再躲避暗器,紫眠掐指作法,怒意令法氣盤踞在他周遭,湧動如風,帶著長髮與衣袂翩然揚起。

  一定得用怒火催起法術,殺氣騰騰,才能壓下剛剛令他方寸大亂的那股心痛。丟開了往日的溫和如水,紫眠眼睛裡淩厲的戾氣逼得襲上前來的殺手身子一頓,竟不自禁的有些膽怯。

  紫眠盯住殺手的眼睛,雙唇默默念動咒語,將他們的精神魘入惡鬼森森的修羅地獄。巷外如晝的燈光霎時一暗,殺手們的動作忽然變得遲鈍,冷汗潸潸的臉上開始露出驚恐的表情。當紫眠看著殺手們丟開兵器,抱住腦袋痛苦掙扎的時候,他一步步邁向前,用定身符貼住他們的額頭,不允許他們用掙扎發洩痛苦。殺手們直挺挺的倒下,僵硬的身子只能微微抽搐,須臾之後便不省人事。

  紫眠橫抱起龍白月,走出巷子前回頭冰冷的放話,用法力將每一個字深深地打進殺手們混亂的腦海:「別再動我身邊人——你的命再尊貴也比不上燕王,對你施咒,沒有金籙大齋我也辦得到。」

  紫眠將龍白月抱出巷子,一身是血的龍白月嚇得百姓們紛紛回避,順著百姓的騷動賀淩雲和公輸靈寶終於能一路找來。靈寶乍見已經昏死過去的龍白月,嚇得哇哇直叫:「她死了?!」

  沒人理睬她,靈寶就一路跟在紫眠和賀淩雲身後哭:「嗚嗚嗚……她怎麼死的?」

  只顧趕路的紫眠終於被她哭煩了:「她沒死。」

  「怎麼可能?!」公輸靈寶將信將疑的跑上前仔細觀察龍白月慘白的臉,「飛鏢都紮進喉嚨了,傷成這樣還死不掉嗎?」

  「我被你害成那樣,都能讓紫眠救活,你當他的本事是假的?」賀淩雲不耐煩的瞪她一眼。

  嗨,這臭道士看來還真有點本事嘛。公輸靈寶松了一口氣,放下懸著的心偷瞄了紫眠一眼,心下思忖。

  一行人匆匆奔回紫府船上,紫眠將龍白月抱上床榻。儘管他一直儘量小心,一路上的顛簸還是讓龍白月的臉越發慘白,燈火下她面無表情的閉著眼,氣若遊絲。紫眠咬著牙,伸手將她脖子上的道符微微撕開一角,原本安穩昏睡的龍白月立刻被痛醒,她雙眼痛苦不解的瞪著紫眠,想喊他把符貼回去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翕張著雙唇發出痛苦的呵呵哀鳴。

  倒是一邊的賀淩雲看出端倪來了,頗為不忍的問道:「幹嘛讓她痛醒?」

  「道符能緩解她的痛苦,卻治不了傷。她不覺得痛就打不起精神,這樣重的傷勢,當沒事發生一樣睡一覺,你認為她還能醒得過來嗎?」紫眠歎口氣,皺眉凝望著龍白月的眼睛說,「我馬上替你拔掉飛鏢,可能還要痛,忍著點。」

  龍白月只能痛苦的淚流滿面,她傷在喉嚨上,連叫喚一聲都做不到。喉嚨每哽咽一下都是鑽心的痛,害她想哭卻不能再哭。

  虛弱中,她恍惚看見紫眠取來了替她拔飛鏢的工具,除了紗布棉花藥粉之類,還有蠟燭烈酒和刀子。龍白月不禁害怕得四肢癱軟,雙手一松又昏了過去,一直被她緊攥在手裡的金釵丁零一聲掉在地上,摔成兩半。

  那是一枚定情用的合股金釵,原本就可以拆分成兩支龍鳳簪子。眾人都顧著龍白月的傷,沒有留意到她手裡有東西落下,紫眠坐在榻邊照料她的傷口,腳下移動,鞋子不小心撞上兩支簪子,將它們踢進了榻下暗處……

  注解:關於那條字謎,在這裡解釋一下,省得不知道的人去百度啦。

  無邊落木蕭蕭下,蕭是南朝齊、梁兩朝皇帝的姓氏,宋齊梁陳,所以「蕭蕭」之下就是陳。繁體字陳,無邊——去掉耳朵旁,落木——去掉字型裡的木字,就省下一個曰字了。

  這麼無聊的謎語,純粹繞著圈子耍人玩,活該被紫眠用讀心術猜出來,呵呵。

  第三十八章 重陽

  龍白月現在的身份還算不上宮人,再者為了方便紫眠隨時為她治療,醫正袁大人便做主將她送到了惠民局。惠民局是朝廷專門開設的藥局,對外買賣藥材和熟藥,後舍亦有寬敞僻靜之所,用於急救病人。

  龍白月足足躺了半個多月,才從時昏時醒的低燒中清醒過來。這些日子紫眠天天都來照料她,不但為她脖子上的傷換藥,也配些藥石為她退燒,有時還配些幻藥減輕她的疼痛。按說兩人這樣朝夕相對,感情應該飛速發展才是。誰知——礙眼礙事者不是一般的多!

  「嘖嘖嘖,你們看看,傷成這樣還能救活,簡直是人間奇跡啊,」醫正袁大人指揮一票醫學生圍觀,將龍白月當成免費的標本教材,「所以說,你們不要小瞧咒禁科,都給我好好學著!」

  紫眠正在替龍白月換藥,也很無奈周圍學生歎為觀止的目光。

  「你們看看,這飛鏢雖然沒紮破致命的經脈和氣管,但入喉很深,還喂了毒……」袁大人繼續聳人聽聞。

  龍白月翻了一個白眼——飛鏢什麼時候喂毒的呀,講得比說書人還懸乎。她口不能言,無法反抗眼下這種尷尬的情況——雖然當花魁的時候習慣了眾人的注目,但現在這樣動彈不得、脂粉未施,讓人爭睹喉間估計醜陋無比的傷口,實在是叫她羞惱的無地自容。

  身在惠民局的好處就是藥材管夠,但得付出躬親身教的代價。紫眠照料龍白月,還得不斷回答旁邊醫學生的提問,根本沒空去與龍白月泫然欲泣的哀媚眼神對視一下——真是氣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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