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樽幽月 | 上頁 下頁


  賀淩雲也不再言語,背過身,將上衣一氣禠至腰間。

  看清賀淩雲背部的龍白月倒抽一口冷氣,緊張的捂住嘴巴。

  本應健碩光潔的背,已經壞死成黑色的焦肉,暴露在外的森森白骨,也連帶著被蝕黑壞死,筋骨交纏中,包裹著一隻蜷成環狀的蟲,這蟲渾身呈金色,覆著一層黏膜,油光異彩,一動不動。

  紫眠接過明窗塵遞來的玉簪子,從玳瑁藥盒裡挑出一點鮮紅色的藥膏,凝固的藥膏一經挑開,立刻散發出濃烈的酒香,很快便充斥了整個艙房。

  賀淩雲背上的蟲此時像被喚醒了一樣,伸懶腰似的動了動,竟昂起頭來,雛鳥求食般尋找著什麼。

  紫眠將簪子送上去,將藥膏點在蟲子嘴上。蟲子興奮起來,蠕動著小嘴將藥膏吃下肚去,吃完後它仍不知饜足,繼續高昂著腦袋求食。

  紫眠又取了些藥膏,卻並不急著喂它,只是將簪子尖湊近蟲子腦袋,不停的逗弄它,他甚至輕聲的哄著:「來,好吃的在上面,夠一下啊……」

  簡直像在逗鳥一樣!龍白月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忍受了,一股要作嘔的噁心感覺沖到了她的喉頭。可她看著其餘的人一臉嚴肅,紫眠的額頭上甚至滑下了豆大的汗珠,她怕壞了大家的事,只好扼住自己的脖子,心裡直後悔剛剛為何不回避。

  蟲子被藥膏逗得興奮不已,它將腦袋昂得高高的,可是仍不奏效,為了能夠吃到藥膏,掙扎許久之後,它終於將緊緊摳在賀淩雲肉中的第一對小肉足,稍稍的抬起。

  紫眠一直緊繃的神色為之一振:「乖,再起來一點……」

  但無論紫眠再如何逗弄,蟲子的其餘七對足,卻始終不願意抬起來。蟲子懸著一對足探了半天腦袋,什麼好處也沒得到,好似發了脾氣一樣,身子扭動起來。

  一直緊攥著拳頭的賀淩雲終於疼得忍不住,輕輕悶哼了一聲。

  紫眠見狀不再堅持,將大塊的膏藥全喂了蟲子,蟲子得了膏藥,飛快的吞噬乾淨,吃著吃著,就好象醉了一樣,懶懶的掙動一下,便昏昏睡去。

  紫眠見蟲子不再動彈,長舒了一口氣,渾身鬆弛下來。剩下的就可以交給明窗塵了,他讓到一邊,由徒弟替賀淩雲除去脫落的幹痂,並給新壞蝕的皮肉上藥。

  「已經有進展了,金蠶願意為了紅藥抬起第一對足,是個好現象。」紫眠邊洗手邊說著。

  「媽的,那玩意兒好象有八對足吧?那要等到猴年馬月?」痛得齜牙咧嘴的賀淩雲抹抹額頭上的冷汗。

  「它願意吃紅藥不吃你,已經是萬幸了。」紫眠整整衣服,決定去淨淨臉,「只是千萬記得我的告誡,不要喝酒,否則它不稀罕我的藥,還是要把你吃了。」

  「你讓武夫不喝酒……」做賊心虛的賀淩雲被人拿住了短,亂不甘心的搔搔頭發,「我已經在注意了,最近應酬那麼多,我還少喝了兩壇呢。」

  「不是要你少喝,是要你不喝,而且最好把葷腥也戒掉。」紫眠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你們……忙完了?」龍白月面色蒼白的問,聲音虛弱無比,好象剛剛吃痛的人是她。

  「姑娘,不舒服就去休息一下吧。」明窗塵忙中不忘扭頭關心一下龍白月。

  「我現在,感覺還好了。」龍白月抹抹胸口,安撫一下自己,「賀公子中的是什麼毒啊?」

  賀淩雲瞪她一眼,沒睬她。在一邊淨著臉的紫眠,臉悶在手巾裡回答她:「是蠱毒,雲南苗人的金蠶蠱。」

  「金蠶蠱?那個蟲子是金蠶啊……」龍白月實在是覺得匪夷所思,「去雲南的人都會得這個嗎?」

  「運氣壞,碰到會種蠱之人給你下蠱,那就厄運難逃了。」

  「哦,賀公子,那你可知道是誰給你下的蠱?」龍白月好奇的追問。

  「你管那麼多幹嗎?」賀淩雲發了脾氣,死瞪著龍白月,「給我閉嘴!」

  明窗塵替賀淩雲收拾好傷,伺候他穿上衣服:「姑娘你就別問了,賀公子為什麼中毒,連我們都不肯告訴呢。」

  「不是不肯告訴,是根本無可奉告!」賀淩雲別開眼,盯了一會兒帳幕,忽然又轉過頭來盯著龍白月。

  龍白月被他盯的不自在:「你盯著我幹嗎,我不問就是。」

  「我想……我知道你是誰了。」賀淩雲緩緩開口。

  第四章 白蛾

  君心不及牆東柳,妾撲紅焰作飛蛾。

  「什麼……我是誰?」龍白月乾笑著開口,背後驚出一身虛汗。

  「我見過你,你叫龍白月!」賀淩雲沉吟了一會兒,語出驚人。

  呵——龍白月倒抽一口冷氣,她再次盯著賀淩雲看了看,確定自己真的沒應酬過這個人。見鬼了,難道他父子二人太默契,連喝個花酒都能感同身受?

  「龍白月?你說她叫龍白月?」紫眠和明窗塵打量一下龍白月,轉頭問賀淩雲,「你認識她嗎?」

  「嗯,」賀淩雲點點頭,「她是松江府的船妓。」

  「啊?」這下子換龍白月吃驚了,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怎麼在這會兒被人翻了出來。

  「松江府?」紫眠驚愕於事情的真相,「淩雲,你是什麼時候見到她的?」

  「大概四年前吧,和朋友在松江府喝酒的時候見過她。」思及往事,賀淩雲更加狐疑的盯著龍白月。

  「我……我不記得了。」她這次是真的不記得了,半點都不帶裝的。

  「記得當時,我朋友意欲輕薄,你直接摔碎了一把鑲玉龍首琵琶,飛起的玉片把我朋友的門牙磕掉了兩顆,你可還記得?」賀淩雲提醒她,如此烈性的船妓讓他留了印象,今天方才有機會想起她。

  這下她約莫回憶起來了!記得因為摔碎了昂貴的琵琶,後來被鴇母一頓好揍呢。印象裡,摔碎琵琶的那晚,是有一個年輕男子,抱著一臉是血的醉漢,吃驚的盯著她。只不過當時的賀淩雲比較年輕稚嫩,膚色要比現在白得多,龍白月如今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也是很自然的事情,畢竟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我……我都不記得了,我叫龍白月嗎?」她故作遲疑的嚅囁,索性把這段往事也撇乾淨。

  「你……」賀淩雲還待追問,卻被明窗塵打斷。

  「哎呀,總算知道姑娘的名字了,原來姑娘叫龍白月啊。」明窗塵只顧沒心眼的笑。

  「她的出身……」賀淩雲見這師徒二人竟然如此平靜自然的接受龍白月的身份,愕然之餘,只得再提醒一次。

  不是良家女子,就得注意她出現的目的了。這女人背景複雜,看來事情不簡單,賀淩雲作為過來人,不介意惡人做到底。

  「如果不是什麼好的回憶,忘掉也好。」紫眠平靜的開口,他早就看出龍白月身骨輕薄,對於她是船妓出身,他倒不覺得太奇怪。

  「是啊,出身這事,又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如今有機會不用回到過去,不也很好嗎?」明窗塵也幫著龍白月說話。

  這下賀淩雲倒真成了惡人,他哭笑不得。真是對沒心沒肺的師徒,不懂得天下有陰謀二字嗎?總之龍白月上了紫眠的船,不管是巧合也罷陰謀也罷,這閒事他是管定了,說不定能有機會就此還了紫眠救他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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