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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〇


  總算有機會說這三個字,今夏自己感覺再好不過。

  陸繹好笑地看著她,關切問道:「有沒有危險?」

  「非但沒危險,而且還是個美差。」

  「美差?」陸繹挑眉。

  「對!」今夏連連點頭,「對了,今晚我得出去辦差,恐怕會晚些回來,你不用等我。」

  陸繹頷首:「那你自己要當心。」

  京城內最大的歌舞坊非仙樂坊莫屬,坊內歌女舞女甚多,以一位擅跳胡旋舞的舞女最為聞名。每晚她上臺之時,無數公子哥往高臺上扔金珠、翡翠項鍊、銀墜子等等各種值錢物件。

  今夏坐在最偏最不起眼的桌子,想叫些茶點,被楊嶽及時制止住。

  「小爺,咱們可不是來吃東西的。總捕頭撥下來的經費可有限得很。」

  「你看看,別桌都是又吃又喝,就咱們什麼都不點,一看就知曉有問題。」今夏大義凜然道,「都是為了案子,就多花點吧。」

  楊嶽瞧瞧周遭花錢如流水的富家少爺,歎了口氣:「只能要一壺茶,絕對不能多要。」

  「至少再加一碟瓜子吧?」今夏討價還價。

  「這裡頭的一碟瓜子比外頭要貴出三倍,你傻啊?」

  「……」

  今夏只得作罷。

  之前今夏還覺得這是一趟美差,比蹲守荒郊野外不知好多少倍。可現下兩個人一壺茶喝了整晚,又受了夥計不少白銀,著實叫人憋屈。

  直等到夜深時分,樂師的曲風驟然一變,頗有異域風情,十幾名姑娘身穿鮮豔亮麗的長裙,打著旋登上高臺,絢麗的裙子鋪展開來,如花朵燦爛綻放。

  從衣裙花朵中脫穎而出的是一位身量高挑的異族姑娘,藍眸棕發,腰肢纖細,風情萬種,雙目流轉之間,更是勾魂攝魄。

  今夏捅了捅楊嶽:「瞧瞧,這才叫人間尤物!」

  楊嶽瞪她一眼,警告道:「回頭在敏兒面前,你可別亂說話!來仙樂居的事情也別提。」

  「你就是看看而已,又沒做什麼,心虛什麼?」今夏奇道。

  「女人的心思你不懂,總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哥哥,我也是女人,怎麼會不懂。信我,嫂子脾性好,說了也沒事。」

  楊嶽頗無奈地看著她一眼,歎道:「還記得上回德興街那個裁縫麼?」

  「記得,有人故意用壞的布匹訛她,你幫了她化解了此事。」

  「她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打聽到我家,作了兩身衣裳送來,敏兒連著給我看了好幾日的臉色。」

  「好事,嫂子有血性!」今夏雙目一直盯著臺上的姑娘,口中不忘誇讚道。

  楊嶽還了她一個大白眼。

  臺上一曲舞畢,棕發姑娘向台下眾人鞠躬謝禮,金錠銀錠、各色玉器等等朝檯面上拋去,紛紛落在那姑娘足下。

  棕發姑娘只是含笑謝禮,足邊琳琅滿目的珠寶都不去撿,讓挎著小籃子的丫鬟在收拾。她獨獨撿起一串珍珠手鏈,珍珠渾圓,居中那顆最大的有嬰孩的大拇指一般大。

  今夏眯眼望去,看著她把那串珠子揣入袖內。

  這時,這位棕發姑娘步下高臺,繞場謝禮。

  今夏所坐之處著實過於偏僻,視線內已看不見她,急得趕緊站起來,往前探身,這才看見棕發姑娘那襲黛紫衣裙的一角,旁邊還有另一人的衣角,居然甚是眼熟!

  她往前邁了兩步,才把這幅情景收在眼底。

  棕發姑娘正倚在陸繹懷中,陸繹攬著她纖細的腰身,手順著她雪藕般白皙的胳膊摸進去。那姑娘擺動腰肢,神態扭捏,頗有些欲拒還迎的意思。

  今夏雙目死死盯著那姑娘的玉臂,人定定立在原地,足足望了好一會兒,然後沖了出去,用力把棕發姑娘從陸繹懷中拽出來,扯到自己這邊。

  「她是我的!」她義正言辭地從陸繹道。

  看見今夏出現在此地,陸繹倒不詫異,將手中那串剛剛取出來的珍珠手鏈朝她舉了舉:「她是我的。」另一旁,岑福已經制住了那位拋珍珠手鏈的人。

  「我的!」今夏一把拽過棕發姑娘的胳膊,拉開衣袖,露出她手肘處的傷,「她涉嫌一起入室行兇殺人案,我要把她帶回去審訊。」

  陸繹手指捏在珍珠手鏈上最大的那顆珍珠上,稍一用勁,珍珠碎裂,露出卷在內中的絹條:「她同時涉嫌通敵,得跟我走。」

  今夏拽著棕發姑娘不鬆手,堅決搖頭:「不行,先跟我走!」

  早在意料之中,陸繹溫和道:「我把她帶回去,連同你那樁案子的口供也一併問出來,然後派人給你送去。」

  今夏寸步不讓:「還是我把她帶回去,連同你那樁案子的口供也一併問出來,然後派人給你送去。」

  楊岳與岑福立在一旁,神情淡定,對於此種情形已是見慣不慣,習以為常。

  陸繹歎了口氣:「那麼,老規矩吧。」

  今夏毅然點頭,摩拳擦掌。

  片刻之後,兩人出手:「錘子、剪刀,布!」

  今夏的布對上陸繹的剪刀,鎩羽而歸。楊嶽頗同情地望著她。

  「早些回去歇息。」陸繹替今夏掠了掠臉頰邊的碎發,「吳媽給你備了小餛飩。」說罷,他押著棕發姑娘和岑福一起走了。

  今夏留在原地,忿忿不平地看著自己的手。

  「大楊,為何每次都是我輸?」她問。

  「這就是命。」

  楊嶽拍拍她肩膀。

  第三則

  為了核定一份考成,陸繹出門數日,走了一遭江寧府。回到京城,正是滿城柳絮飛舞之時,他將公務交接妥當,便往家中去。

  今夏正在書房內,埋頭正寫著什麼,聽見他的腳步聲,抬首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她繼續埋下頭,繼續寫。

  升了捕頭,架子也大了?陸繹皺了皺眉頭,繞過桌子,低頭看她在寫什麼……

  「樸刀磨損,這也要寫格目?」他奇道。

  今夏寫完最後幾個字,擱下筆,起身抱住他的腰身,無比委屈道:「六扇門新來了一位陳主事,也不知是什麼來頭,總捕頭對他是言聽計從,可苦了我們了。」

  「嗯?」

  陸繹攬住她,頗有興趣地聽她抱怨。

  「這位陳主事新官上任三把火,一來就說了,六扇門經費緊張,開源難度太大,只能從節流上想法子。這不,連樸刀缺了口,都必須寫詳細格目上報,經過審批,查驗,確定無法再用,才能換刀。」今夏靠著他抱怨,「我手下有兩名弟兄要換刀,我只好替他們寫格目。」

  聽罷此事,陸繹雖同情,但也只能做到同情而已。

  「從你們身上能省出幾個錢來,」他笑著搖搖頭,「得想法讓戶部多撥點銀子才是正理。」

  今夏抬頭看他,不滿道:「銀子都撥到你們錦衣衛那裡去了。」

  陸繹失笑,將她攬得再緊些,閑閑問道:「為夫我離家數日,想我了麼?」

  「啊……」

  「啊什麼,怎得,壓根就把我拋諸腦後了?」

  「不是,主要公務纏身,實在是忙、太忙!還請多多見諒……你餓不餓,我下碗面給你吃?」今夏討好朝他笑道。

  「就一碗面?」

  「晚上我還得去巡街。」今夏看了眼屋裡的西洋鐘,急道,「哎呀,過會兒就該換班了,我還得先把格目送過去。要不你去大楊家蹭頓飯?」

  陸繹睇她,不吭聲。

  今夏掂起腳尖,笑盈盈地親了親他,下一刻被他騰空抱起,徑直往裡屋行去。

  「不行,我就快趕不及……」

  她的話未說完,便似被什麼堵住一般。

  屋內屋外,春光正好。

  梆子咚咚咚地敲過三下,已是三更天。

  料峭春寒,凍得今夏腳發麻,原地跺了好幾下。

  「夏爺,我們去那邊看看。」兩名手下的弟兄指著東大街朝她道。

  「去吧,這邊我看著。」

  東大街此時還有不少吃食店,估摸著他們想去吃口熱乎的,今夏心知肚明,倒也不攔著他們。

  轉過身,獨自一人走了兩步,便聽見身後有人笑道:

  「你不餓麼?不叫他們給你帶點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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